母亲节的一大早，打电话给母亲。寒喧过后，我问，您知道今天是什么节吗？母亲说知道呢，你爸昨天看报时告诉我了，我就好奇有没有父亲节？还对你爸说今天到你家过节，让你伺候伺候我。我说那您来吧，你今儿个就好好休息休息。母亲说，下午来吧，今天天气好，昨天割的油菜今天要晒晒，你爸钓的小鱼，我炸好给你带来，还想吃些什么我一并带来。我说不要，您来就好。

儿子依然是老规矩，一到节日就会收拾家里的旧报纸，变卖后好送我礼物。儿子忙着收拾，忙着去找收破烂的，对那礼物保密着，用节省下的零用钱请我去吃牛肉面，在我的脸颊上亲吻着，不停地说着，妈妈节日快乐！

我在家等着母亲，中午了还没到，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这时候母亲还在田里忙着？那大年纪的人了，捡别人的田干嘛？觉得空虚无聊学那些老人们围着大堤走路也好啊。这些话我们兄妹说过多次，母亲总说，种了这季真不要这田了，老骨头摞不动了。说是说，母亲收了棉花种油菜，菜籽收过又开始种黄豆了，什么时候能甩开膀子练走路？

下午三点多，母亲风风火火地来了，坐下大口喝水，吩咐我去放好她带来的东西，小鱼是昨晚你爸钓回来的，我给你做成了痳辣小鱼干，好久没去我家拿杂糊椒了，想想你也应该馋了，今天用油炒好后也给你带来一包，另一大包是青豌豆，早上去田里时摘的，新鲜着。母亲满脸疲惫，对我说，说你也别忙，晚上我不在你家吃饭，你爸钓鱼也快回来，还要去伺候那老头子。

我责怪母亲，自己晕车还专程送东西来，怎么不叫我回去？母亲说你前些天发表的文章，说是写我的，我想看看。上个月报上发表了我那《母亲的恋土情结》，母亲却一直记挂着这些文字。我翻出报纸给母亲看，母亲眯着眼，瞅得吃力。我拿过来念给母亲听，母亲边听边抹泪，说，我就爱摆弄泥土，舒坦啊，丫头写得真好。对于这大年纪的母亲，我感到愧疚，我对母亲回报得太少，一篇文字母亲却当成了最好的礼物。我说，过几天样报来了，我给您另一篇，我专门为您写的《用宠孩子的心去爱母亲》。有时真想像儿子搂我那样去搂住母亲，对她说：妈妈，我爱您！可总是羞涩去表达这种情感，文字，母亲可以从文中感受到我爱她，我依然如孩童般的依恋她。

母亲很少没人陪她说话了吧，说家里老猫死了，又来了只小猫，小猫太调皮，把菜地的秧苗全弄断了，吃饭时还蹲在她肩上拍她的嘴。说收的菜籽可以换二十斤油吧，新豌豆晒干后就给我送来。天气热了，要煮绿豆汤了吧，电话里也忘了问，下次来时得千万提醒我啊。母亲抓紧时间说着话，回头看了看钟，说不能聊了呢，要回了。说完起身就走。

我拉着儿子一起去送她，看见买小香瓜的，称了几斤。母亲推辞不要，说贵呢，过几天吃，这一斤可以换几斤了。我提着瓜，把母亲粗糙的手握在手里，拉着母亲过马路，马路那边有家面包店，刚出炉的面包冒出好闻的香味，母亲猛吸鼻子闻着。我给母亲买了几个胖乎乎的肉松面包，母亲又一番推辞，对店员说：退掉退掉，我不要。看我要发火，母亲又软了下来，她哪知道我的心？如果让远道而来的母亲空手而回，我怎能安心？

车来了，我抚摸着母亲那双手说：以后您再别专门送东西来了，有什么要我拿的，打电话让我过去好了。母亲笑着说：没什么，我一来可以看看你们，二来我还带回去一样难得的礼物呢，要得让你爸瞧瞧，我丫头心里有我呢。说完还拍了拍口袋，口袋里放着那份报纸。母亲上了车，脑袋探出窗外冲我叫：丫头，没事就回趟家啊，看看你爸。

车远去，儿子说，妈妈，你真没良心，有多久没回去了？奶奶家的小猫都快长成大猫了，我们也没去看过。我眼睛潮湿得难受，使劲抬头望天空，长叹一口气，真想冲远去的母亲大声喊：妈妈，我爱你们！我用什么才能回报你们的爱？回来时路过花店，儿子拉我进去，细心地挑选着康乃馨，选了黄的要红的，更想要带有各种花边的，儿子边选边说：妈妈，我都想要，可惜钱不够，这次送你三朵，等我有钱了，我会买下整个花店的花，到时候让你美得像花仙子。我对着花笑，对着儿子笑，花还没拿到手上，已经如花仙子飘飘然了。

拿着儿子送的三枝花，红黄粉，到也好看。母亲一辈子也没收到过花，当时我怎么没想到送花呢？作为女儿，我还没儿子做得好。我那老母亲啊，她也知道这个节日，这个属于她的节日，这个没收到花却依然高兴的节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