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句笑谈,我的同事,一个在明年的春天就要光荣退休的同事,真的如约的穿上那件传说的已有28年的,一件关于一个永远刻苦在他心中的普通校长制的一件普通衬衣。
他骄傲的拉着衣角,轻掸衣上的灰尘如同在轻抚一个孩子,在我们的面前,他自得旋转,笑得开心,再一次响起一生中所经历过校长的风采,这虽然响起了无数次,虽然没有掌声,但他却依然深情,依然激动!
他在同事中的印象不一,说法不同,版本众多。一个人教过初中,教过小学,教过幼儿园,教过语文,教过数学,教过音乐,教过美术,一个最早成为公办教师的人,一个是现在学校活历史的人,一生中竟从未上小学三年以上的课程,不是一种传奇,也是一种不幸。
初识他时,他显得怯生,说话小心翼翼。
“哎呀,我一生没有钱,但儿子要修,修,修你就修,多的没有,我还是拿了四位数。哎,我说修,修,修,修起都没有人住——”
“老婆子挣钱个人用,儿子结了婆娘不管,孙娃一岁就跟我,不回去,天天闹说学校的包子好吃,好吃你就吃嘛!喝,喝,喝,你早不喝水,晚不喝水,喝你妈——”
“哎呀!我们命苦。一生从不喝酒,酒后出事,酒后乱性。校长大会小会天天讲,师德呀,年轻教师不能做的,我们老教师更不能做。是不是嘛?烟以前抽,现在不抽。主任说我把小屋弄脏了,脏,我就不抽,其实那里是我呢?”
“哎呀,我们生活艰苦。我从不炒菜,炒菜的都是笨人。辛苦半天,油珠子一下跑到三楼去了。我每天蒸一大碗饭,放上猪油和泡盐水,冲上一碗蛋花,咕咕吃了,安逸得很。”
“校长也喜欢写字,不过,校长主要工作不是写字。街上左邻右舍请我写字的人很多,农村乡下请写的更多,什么广告,标语,结婚的,做生的,贺房的,庙会的,政府的,学校的,公家的,私人的,给钱的写,不给钱的也写。”
他的确爱好写字,学校的写得多,街上的多,大路小路两边的也多。每每我们周一升旗时,我总会笑笑欣赏他的大幅标语,他总会淡淡的微笑说,哪里哪里,很客气。
他的确爱好写字,只要请他写字,你不用出纸,出笔,出墨,还可以请你喝酒。
记得“一二.九”那天,他是第一个早早来到学校挂好他亲手书写大幅标语,黑体大字,稳重,醒目,真的不错。在清晨的阳光下,他很高兴。
记得去年冬天,镇上急召下村书写标语。他高兴的去看了,回来如有所失的说,多呀,还得抓紧。晚上镇长没有写出标语内语,电话说去医院找院长。医院院长说不知道呀,快去问镇长。直到第二天天明,才从镇长的睡梦中找到标语内容。他说气死人呀。一个山村快要退休的老教师,独自挑着两桶石灰,拿着心爱的排笔,笑笑走出了校门。当写好时,已是下午五点,回到学校,学生已是放学,站在路队后面,苦着脸,说了些气话。是的,应该生气,当他中午正忙时,饿着肚子精心书写时,镇长正在校门口的小店喝酒。
这个故事只能发生在他这样的痴人身上,稍有心思的人也许就没有这个故事。
但每每他笑说那些他亲手写的大字,总是怡然自得,也忘了那天的饿。
对于快要退休的人,快要六十的人,依然站在小学一年级的教室讲台上教学生唱着儿歌,声音是怪怪的,但那种认真,投入,耐心,执着,我是很感动。
今天在办公室里,他深情讲到了自己的衣服,一口气怀念自己一生中的所有校长,其间念念不忘的感激之情,如数家珍,未尽兴时,上课铃响了,转身出门,一路快跑,一拐一拐上了二楼,三一班教室又响起了他怪怪的歌声。
想想快要退休的教师,红光满面的每天匆匆行走校园,为自已的爱好痴痴入迷,忘了年轮,真是享受。
也许我们看他如同他看我们一样有着争议。
如他的贴在自己的门上的对联一样:风风雨雨又一年,兢兢业业四十载。
一个教师,一生给别人的只有自己对书法的痴爱,因字而安身,因字而快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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