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轻风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温暖,轻轻掠过户外阳光的明艳亮丽,把那土地、那田野、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抚摸了又抚摸。低低的缀泣,从轻风的心中发出。原来,轻风早已住进诗人的魂魄;轻风以为和着诗人的心律,会更加轻舞飞扬,它不知,不只轻风,所有被诗人们轻轻拾起的落叶,早已在不经意间触动了诗人的忧伤。
走吧/眼睛望着同一块天空/心敲击着暮色的鼓。
读着北岛的这首《走吧》,突然就明了了诗人眼里为何要流露无奈,突然就想去抚摸诗人哪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头发中纠缠的那一丝忧伤是不是与生俱来?怎么说呢,总觉得诗人是活在世外的人,活在世外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
无论是在青山绿水,还是在田园原野;在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岸头,还是在桃枝夭夭哪堪折的林端;在朦朦的月辉下,在皑皑的白雪边,在清风的源头,在晓梦的枕边,在女子螓首含羞为郎下阶相迎的凄怨中,哪一个诗人不是,沉溺于断续牧笛断续风中,唱着歌儿咀嚼禁果,一边流泪一边吟哦:青山不老,绿水长流。然而时光总是无情,这一轮轮的变迁,只怕是空对青山,眼望流水,远慰风雨了。
在一长串永诀的诗歌中,尽管青春的脚步正匆匆离去,尽管眼泪的国度美丽而又凄惶,尽管落花难寻难寻落花,尽管无边落木潇潇下;尽管欢愉和幸福常常悄然而至又嘎然而止,诗人还是要义无反顾走进绝尘的诗光中,他们以为这些愁云悲雾是一种灵魂的洗理,是他们央央朝圣而本该由他们唱出的动人的歌。他们全然忘了,还要回归现实,回归生活,还要不得不坠入纤华的人世,而所有这些,无异于一次次劫后又要一次次重生呀。
绝尘只是心灵片刻的冶炼,或者贯以一个令人崇尚的称谓,叫做涅磐。然而,能够长此不醒吗?不能。唐后主李煜不醒,只得问一江春水向东流,流了几多愁?现代诗人顾城不醒,却为上帝交付了自已宝贵的生命。
能够不醒吗?不能。生活中有家,有夫,有妻,有子,有女,有工作,有亲人,有伦理,有一切。一万个矛盾点都集中在身上,最懂感情,又要最能冷静地处理感情;最能调拔人心,还要最能控制人心;最多情还需最无情;最能体会一切,还要抑制一切;最需要激情,又最能冷静。拥有一颗冰雪慧悟的心偏偏还要遵循平淡如水的规律。太懂生活,可它偏偏写满了不能、不能、不能。这就是诗人的悲情,诗人的无奈。
多少次心灵的释放与纵情,求索与追寻,然而只能在无涯又无岸的梦中。懂得一切,又要坚守一切,惺惜一切,却又要回避一切,太懂得情,却要最能锁住情,太懂得爱,却要最能掌控住爱。这就是诗人,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折磨,这就是生活,是上苍赋予的最深刻的爱也是最深的苦痛。让你痛并快乐着。
想过在生活中的一切吗?你的,我的,大家的一切。生活中会发生很多事,然后在心灵中积累,当落寞的时候化为一种倾诉是吗?其实,诗人真的最能敏锐地感受天下细微的忧思,就象母亲天生就能感受儿女心中的小小哀伤;任何人世间的痛苦,哪怕几乎微不足道的痛苦,都会令诗人不安、悲叹、甚至哭泣,他们往往比身受痛苦的人还要痛苦。
推开窗子,已是夜色朦胧,仰望那游在天际边缘的几点星光,就想顾城一定还在写诗,“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着光明。”寻到了吗?也许他也只是透过忧伤的泪水,看到了那千年深谷中落叶燃起的火光吧,而这样的火光,又能叫多少人窥破心灵的黑暗呢?“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也在写诗吧,可是诗人的想象和梦幻,开在浪尖,可这浪尖真得就能浇开麦穗的花朵么?!也许那朵麦穗只能在海子的心灵永远存活,在我们的心灵永远存活。
窗外的夜色,如心情一样,淡淡地沉郁。似乎听到遥遥远远的地方,有人在喊:“枫郎,写诗是一种悲情,会让你的内心倍受煎熬。走出忧伤的峡谷吧!枫郎,前面是欢乐的海。”可是这样的悲情,就若雪莲花一样,极为冷艳却极为迷人,让人为之沉溺而甘愿淹于诗样的河流。其实,不看星光,不想海子,不写诗,生活就是生活,说不出甜,说不出苦,说不出情绪是高昂或是低沉。这样,不只诗人,人还有忧伤吗?
但是就是这样,你必须要遵循它的轨迹你才能稳稳地走下去。令你常常在心中嘶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为了本我活一回吗?那是另一个你在喊叫,是空灵在世外的弦外之音,没有人能听得到。只能在这无声的夜里,在那无人的梦境里,你哭一场,笑一回。面对东湖的风,面对西湖的草,让它们听一听你的声音,有时候他们在世人的喧哗中或许还不愿意听这些。就是这样的,谁能知晓啊,谁知晓。浮华过后,只有一捧清泪。
忧伤,真的是诗人的标志么?真的是诗之魅力的甘泉么?那么,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在爱与恨交织的轮回中,要到什么时候,一切才淡然呢?诗人们有时在生活的灵动中让情感轻舞飞扬,认为它绚烂多彩;有时又在生活的牵扯中一次次让驿动的情感停泊,认为它黯然消魂;有时又平静得象无风的湖面般索然。认为它白到任由自己去无聊地涂抹颜色。曰为浮生,是啊!更多的时候,都只是概叹:浮生若梦又若戏。
你曾经爱过吗?是的,无论我的歌声多么悲凉,我总是在唱着,无论我的生命多么渺小,我总是在爱着。你曾经恨过吗?是的,象牙塔里,也有浅浅的轻愁,雨雁飞时,更有绵绵的伤感,友人啊,在我含泪的眼中。然而,在生命长河的印迹中,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而我们却为了这点点滴滴不由自主地笑着,闹着,叫着……
诗人们啜泣着,拉住每一个经过身边的人的手,把生活给他的忧伤,把爱和恨给他的忧伤,一一诉说,并融进他们对诗歌的至恋,融进那心底的诗光、泪光和福光。是啊,人啊,生活,空间,舞台。诗人们高喊着:我爱你如斯,恨如斯。
诗人到底在这台上留下了什么,是一个转瞬即逝的身影吗?是一句游丝般的清唱吗?在世人的眼中、心中又到底留下了什么?真的只是一些迫切而又遥远的呼唤?只是让星星熄灭于荒漠,让荒漠更荒凉么?那火光一样沉郁而又高扬的旗帜呀!为什么不能挚在多情的诗中?
无以言表啊,无以言表。
爱一切人,又不爱一切人,对人充满爱又充满厌倦;太热烈,又太冷血。一切的一切,发乎情而止乎理呀。多情的诗人啊!上苍的太多灵情赋予,只会是一种折磨么?真的没有什么,比忧伤更令你痴迷,令你信任,令你神往么?
天色已晚,美好的黄昏。
诗人的黄昏,如果没有忧伤,会美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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