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春风会使我长大,秋风却使母亲青丝变白发。我知道,母亲粗糙的手不会再光滑,但这深藏掌心的暖,会把坚冰融化。我知道,母亲的额头会被岁月的风刀犁满皱纹,但母亲站在村旁,仍是一幅美丽的图画。我知道母亲的眼睛和手指,已经引不进针和线,但千丝万缕的母爱,会像阳光,流水一样,使我一睁开眼,就看到温情的炉火,旧窗的灯盏。
______献给天下的母亲们
每次想起母亲,我心中就思潮翻滚,心绪百千,多少往事涌向心头,总有一种欲语还说的感觉。我的母亲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村,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她没有上过一天学,不能教我识文断字,但是她在我心中,永远是平凡和伟大的,因为她不仅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无穷的母爱,也教给了我做人的准则。
吃苦是母亲教给我的第一门功课。母亲大半辈子生活在艰苦的岁月里。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生性本分,一家的大小事情差不多全靠母亲支撑。我们兄弟姐妹五人,母亲把大部分精力用在拉扯我们长大成人上。为了我们这个清贫的家,母亲含辛茹苦。从我记事时起,母亲总是天没亮就起床,好像有总也做不完的农活和家务事。她常常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为我们做“千层底”布鞋,或者就着火塘微弱的光亮缝补衣服到深夜。我怎么也不会忘记,睡意袭来时,母亲正和父亲一起推着沉重的石磨,石磨的嗡嗡声和母亲轻声细语的歌声交织成人间最动人的乐曲。我们常常责怪母亲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母亲总是温和地笑笑:“不吃苦中苦,难得甜上甜呢!”
正是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从小我就承继了母亲吃苦耐劳的秉性,懂得用稚嫩的双肩去分担家庭的重担。上小学时,每天早上我都要上地里去打回一篮猪草。我从12岁那年开始,每年学校放假,我就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这种吃苦精神伴我度过了十年寒窗,走向一个又一个工作岗位。
什么时候都要体谅别人,这是我一贯的工作方法之一。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常对我说:“学会体谅别人吧,就象希望别人体谅你的过错一样,用善心去宽容别人,你看太阳什么时候吝啬过自己的光芒了?”
那时的我太小,根本不懂体谅别人和我诉说被人欺负之苦有何关系?更不明白太阳的光芒和我想要一件姐姐那样的新衣服有何关系?
十二三岁的我不懂母亲为什么总在我受了委屈伤心落泪时对我说这番话?为什么从不象别人家孩子的母亲,对我呵护倍至、宠爱有加?甚至当我看着妹妹手中的窝头,再也抵制不住香甜的诱惑、而将窝头从妹妹手中哄骗到自己口中时;母亲也不会格外慈祥地破例分一小块给我,她只是说:“妹妹还小,留着给她明天吃,你是哥哥,该懂事让着妹妹了。”
当我看见跟着爸爸回来的姐姐身上的花布新衣,背地里向母亲哭诉也要一件时,母亲就说:“你是弟弟,等姐姐穿小了就给你,你要懂事,不能和姐姐争的。”
我便少不知事地问:“爸爸怎么不多买一块花布?”
母亲便不再吭声,但那饱含着悲伤的眼神及叹气声却象一条绳索,贯穿了我的童年岁月,令我幼小的心过早地尝到了生活的艰难与酸涩。直到我长大了,读高中时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到这些母亲便叹气落泪,才知道爸爸做着多么辛苦的工作,用那点微薄得可怜的收入供养着我们全家;也知道了妈妈的腰为什么不到四十岁便弯了。
我不再从妹妹手中哄骗窝头吃,更是绝口不提要一个新书包和花衣服。看见母亲做饭我便抢着添把火,洗衣我便加瓢水,总想令母亲的嘴角多一些笑容,然母亲看着越来越懂事的我,眼中的悲伤反而更浓了……
吃亏是母亲教给我的又一笔财富。母亲教导我们:“吃亏是福。与人相处,宁可自己多吃亏,也不占人家半点便宜。”母条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听年长者讲,1961年吃“大锅饭”,母亲在生产队当炊事员。那年头,一锅稀粥能照得见人影。一开饭时母亲总是先把稀的分给我们家,再把稠的分给其他人。母亲这种亲者严,疏者宽的品格还体现在许多方面。农村实行责任制的那一年,我家的田地获得了丰收。邻居家因生产管理不善,第二年春天粮食接不上趟,一群孩子嗷嗷待哺。无奈之中,邻居从我家偷走了几升大米,母亲得知情况后,不但没有责怪,反而主动接济。帮他家度过了饥荒。
母亲的为人处世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
每次想起在山东一个偏远的营口村吃的那个缺口馒头,总会由衷地对母亲产生一种敬爱和感恩之情,还有一种愧疚之意。
小时侯,每年阳历七月,地里的农活忙的差不多了,孩子也放了暑假。我们村里就开始有人带着孩子到山东换地瓜干子,说是换地瓜干子,实际是要饭。走时带着家里值钱的东西,到那里换点粮食回来。1972年夏天,我的母亲在一帮亲戚的鼓励下,领着我和村里十几个妇女孩子到山东换地瓜干子。那年我正好七岁,刚刚上了半年学。在家乡的火车站上了闷罐火车,路经临沂倒车,然后到了一个小站下了火车,步行五十多华里,几经周折到达了目的地——营口村。一路上最让大家揪心的是过检票口,怕查出不让带的东西,特别是每个大人都用大篮子在底部藏了一头小猪崽,上面放上破衣服盖着,准备到那里换地瓜干,在检票口一旦小猪崽叫一声,检票员便立即取消你上车的资格,那带来的麻烦可想而知。有幸的是任凭检票口杂噪声怎样的喧闹,任凭人们对盛猪崽的篮子怎样挤撞,所有的小猪崽都一动不动,大部分能顺利通过。因为先期就有本村的人,所以到达目的地以后,用麦草铺底便住在营口村部旁的烟屋(当地熏烟用的房子)里,烟屋前后有门框,但没有安门,有风自然挡不住。从第二天开始,每个人都为吃饭开始了奔波。有的帮当地人晒烟叶,有的给人家打草垫,带去的小猪都相继换回了地瓜干。过了十多天,母亲要回家给父亲送地瓜干及换来的其他杂粮,同时回家的还有几个大人,我被临时托付给暂时不回家的人。母亲回家的那些日子子里,几个人轮流带我。母亲不在身边,难免有些孤独感、失落感,有时晚上自己在一旁偷偷落泪。有一天我感冒发烧,同去的大奶便放弃了给当地人纺线挣饭吃的机会,把我领到她身边。在大奶的精心照料下,感冒很快好了。我日夜等待母亲的到来,觉得母亲来到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时间过去了七八天,回家的几个人回来了,但母亲没有来,她们安慰我,说我母亲在后边还没有来到。我哪里知道,母亲因带了一只小猪崽,在检票口被查住了。第二天,母亲带着一脸的疲惫,牵着一只小猪崽回来了,我高兴地向母亲扑去,母亲也紧紧地抱住我。母亲坐下来,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多日不见的思念之情、度日如年的忧伤之感同时涌出,母子俩流下了泪水。母亲向我们诉说着曲折的经过:“在出站的检票口,偷带的小猪叫了一声,被检票员查住了。别人都出站了,只剩我一个人,我苦苦地向工作人员哀求。检票员见我是一个老实农民,出于怜悯之心,进行了一番批评后,放我出站了。我牵着这只小猪步行走,看天色已晚,怕不安全,路过一个村子,就住下了。山东人实在,还让我在他们家喝了粥,现在总算来到了。”
母亲继续说,“坐火车时,车上有卖馒头的,允许一人买一个,我和几个姊妹每人买了一个,刚咬了一口,想起了在这里等待我的孩子,没舍得吃,两天来一直放着”。母亲说着便从上衣小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缺口的馒头,递给了我。接过馒头,我目不转晴地看着母亲,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母亲看着我吃得那样香甜,脸上露出了丝丝微笑,是那样的欣慰和满足。
那时能吃到一个馒头,对饥饿的农民来说,是久别梦想的奢望。然而,母亲在火车上拿着仅仅允许买一个的馒头,却仅仅吃了一口。那一刹那,母亲第一个想到的是在异乡他土的我,想的是在等她盼她的儿子。而在以后的两天一夜里,徒步跋涉,想尽别的糊口的办法,也没舍得动那个缺口的馒头。这种亲情是纯真的,这种爱心是无瑕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那个缺口的馒头依然镶嵌在我脑海的中央,冲刷不掉,擦抹不掉。那个缺口的馒头是多少年来母亲关爱我的集中体现。对母亲我总觉得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感谢,孝敬父母是我永远的人生坐标。长大后我回想起这件事情,常常也责备自己,当时拿到馒头为什么没有掰一块给母亲,或者再让母亲咬上一口呢?
时光如白驹过隙。这几年,母亲已经老了。每次回家,看到我那日见衰老的母亲,我的心每里都有一种愧疚和不安,母亲已不再年轻,她的脸上已经刻上了那么多岁月的沧桑,是生活的重担让母亲衰老得如此迅速。我们多次要求父母到城里来生活,可是母亲总是不答应,只是要求我们能经常回家,看看家里的变化,给自己报个平安。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其实很普通,可是我的母亲始终认为他的儿子很优秀,所以我无论做什么工作,都不能忘记母亲的教诲,母亲的期望,母亲的关爱,母亲的牵挂,害怕因此辜负了母亲。在别人眼中,母亲是个平平凡凡的农村妇女,然而,母亲在我心中,是个伟大的象征,我为母亲的执著,坚强而深深地感动。我爱你,亲爱的母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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