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

这天下午下班时，如风因为有事耽搁了，迟了好些时候才离开办公室。一出办公室，却见谭天明迎面走了过来。

“如风，就知道你还在办公室。”谭天明笑嘻嘻地对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猜的？”如风微笑着看他一眼。

“自然有人提供消息了，而且你的车还在公司停车场呢！走吧。”谭天明注视着她，“要我载你回去吗？”

“是梦心告诉你的吧？”如风微微一笑，虽然他们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可是公司的人都看得出谭天明喜欢上如风了。“今天还真有点累了，就坐你的车回去。”

“这个星期有空吗？”谭天明边走边问。

“星期天休息，”如风答，“有事要办？”

“嗯，自上次送土特产去奶奶那里已经又一个多月了，”谭天明看她一眼，“所以想这个星期去看看她。”

“那好，我陪你去，我也有点想她老人家了。”如风点头。

“好，就这么定了。”谭天明说，“还有，佩紫看那本《霜天如洗》看得如何了？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没有呢！”如风微微皱眉，“我几天前去了她那里，书才看到三分之一。”

“你们两个人相貌相同，没想到遭遇也有点相同，不如去做一个dna测试，看看你们有没有血缘关系？”谭天明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么一个建议。

“哪有可能？佩紫的叔叔婶婶都在人世呢，她的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如风微笑着摇头，“我还是要独自去寻找家人的。”

“怎么是独自呢？有我陪你呢！”谭天明马上接上一句。

“你不是把这句话当作口头禅了吧？”如风轻轻一笑。

“唉，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明白呢？”谭天明停下了脚步，黑眸亮亮地盯着如风，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说，“那是爱啊，傻丫头，我爱你呢。无论天涯还是海角，我都会陪你去的。”

如风看着他明朗从容的笑颜，想到他在风里雨里陪着自己四处奔波毫无怨言，想着想着，有丝丝的感动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涌了上来。低下头，泪水已在她手背滑落，然后有细细的声音从她口里传了出来：“天明，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真的么？”谭天明惊喜的声音传入如风耳中，而她低垂的头也被天明轻轻托起，“知道吗？我盼你这句话盼了太久了。”

“为什么不是真的？”如风的脸上带着美丽的笑容，“因为喜欢你，所以才答应。”是啊，在过去几个月里两人一起寻亲的过程中，两人早已是情相许意相通了，只是如风一直没有认真正视这份感情罢了。

“唉，傻丫头，那你哭什么呢？才做我女朋友呢，就要我想法子去疼了。”谭天明故意叹了一口气，“那我今后的日子看来甜蜜得要用泪水来中和了。”

“谁要人疼了？没人绑着你的腿呢，爱走不走。”如风收起眼泪，白了他一眼。

谭天明这才伸出拿着纸巾的手替如风擦去残留的泪水，左右端详了一阵才笑道：“这才象坚强能干的莫如风嘛！”

“哼，你不喜欢我哭么？那就一天一小哭，三天一大哭，扰得你心神不宁，看你后不后悔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如风语带危胁地开着玩笑。

“如风，”谭天明凝视着她，“无论是你的笑还是你的哭，无论你冷硬如冰还是柔情似水，我选择了就永不后悔！”

四目相视，两人的笑容忽然如兰花般悠然绽放，而眼中也流淌着彼此都已经明白的深情和坚定。

良久，谭天明向如风伸出手，说：“走吧，该回去吃饭了。”

“是。”如风很自然地便扣住了谭天明伸过来的手，仿佛很早就已经执手相牵了。握住天明的手，她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份无比的坚定，仿佛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要有天明在身边，她就一定不会倒下。

星期天的时候，如风和天明去了汤口村奶奶的家里。跟奶奶相处半天后，如风的心忽然沉重起来。奶奶的身体是真的不如从前了，离第一次在这里见着谭天明到现在，也不过七八个月，奶奶的身体就变了，真的是岁月无情啊！如风伤感地想着，却不敢在奶奶面前表现出来。

“奶奶，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谭天明微笑着扶奶奶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我要悄悄的对您说。”

“什么事啊？不能给如风听到么？”奶奶慈祥地笑着问，如风这时候正在厨房弄饭，不在厅里。

谭天明笑着在奶奶耳边说了好些话，临了又笑着问：“奶奶，您看好么？”

“好，好，”奶奶的脸上笑开了一朵野菊花似的，“小不点是个好孩子，你到时可不许欺负她。要不，奶奶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奶奶，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如风端着两盘菜走进厅里，正好听到了奶奶说的话。

“小不点啊，你虽然不是奶奶的亲孙女，可是我们比亲人都还要亲啊。”奶奶笑着说，“只要你有了好归宿，奶奶就没有什么不放心了。”

“奶奶，什么好归宿啊？八字才半撇呢！”如风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天明，不用问，他一定是把自己是他的女朋友的事告诉了奶奶，“来，该吃饭了。”

吃完午饭，谭天明便拉着如风去了山上散步。“如风，这里就是我碰到你和佩紫的地方吧？”天明指着旁边的一条小路说。

“真想不明白你那天怎么会穿上那件蓑衣的？”如风想起那天谭天明的打扮，忍不住微笑了。

“是奶奶给我的，我才不理它是什么样呢！”谭天明淡淡地一笑。

“嗯，你答应说我要是做了你的女朋友，你会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这个人的。”如风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马上转头问天明。

“你还真记得呢！”谭天明淡淡地笑着。

“当然，既然我自己没有办法知道，当然要找你了。”如风望着他说。

“原因其实很简单，公司在这么多客户中，谁对你印象最好也最尊重？”谭天明把如风拉近身前，问道。

“最好？尊重？”如风心念疾转，“啊，你是说贺先生？”

“自然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谭天明促狭地笑着点头。

“我早该想到他才是，要不然你哪有这么快知道‘百合花事件’？”如风恍然大悟地说。

“碰到我就蒙了吧？”谭天明得意地笑，“在他的描述中，我认识了一个清雅如百合的美丽女子，早就心向往之了。”

“我又不是风景，哪来的心向往之？”如风嗔了一眼天明。

“谁说你不是？”谭天明拥紧如风微笑，“你是我一生都看不厌的风景呢。”

如风笑着挣脱他的拥抱，转身向山上走去。“快走，我带你去梦之谷。”她边走边说。

“梦之谷？”谭天明大步跟上她，“名字取得不错，肯定又是你的杰作了？”

“说得不错，正是本小姐的杰作。”如风微笑着伸手拉住天明的手，“现在你是我男朋友了，所以给你分享一下。”

“还分享呢！”谭天明笑，“你以为那是你的私人领地么？我已经去过了。”

“你去过了？”如风怀疑地停下了脚步，“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哪会知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山里傻逛，我也会四处逛的。”轮到谭天明拉着她走了，“跟我来，我想一定不会错。”

如风只有跟着谭天明往前走了。天明说的地方真是自己所去的梦之谷？

到了谭天明所说的那个山谷，如风真的无话可说了，真的就是自己的梦之谷。她依着谭天明，说：“这里宁静得让人忘却了人世间所有烦恼，要是在这里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好了。在闲暇时我就可以跟自己所爱的人来这里度假。到了退休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看看烟霞林泉，听听鸟语溪流，修修心，养养性，真是不错的。”

谭天明微笑着注视着她，说：“这么快就想着退休了？这不象你的风格呢！”

“是这里的山水迷惑了我嘛！”如风微笑着靠在天明身上，“回到闹市中后，在这里的所说的话又只能藏在心底了。”

“俗世自有俗世的事，我们既然生在红尘之中，就不能免俗。”谭天明吸一口气说，“你看有些寺庙里的和尚尼姑，生活条件比一般的百姓过得都好呢！哪里还找得到避世清修的影子？所谓遁入空门，不理世事，在现在的金粉世界中，好象已经很难找到这种真正的净土了。当然，净土肯定是有的，可惜只有少数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慧根和定力！”

如风惊讶地望着谭天明，好半天才笑着说：“天明，若不是你对爱情的执着，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直在寻访一块净土去修行呢！”

“其实，有一件事我从来不曾对你说过，是关于我母亲的，”谭天明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痛苦，“我的母亲正在出家，在我父亲背弃了对她的爱情后，她皈依了佛门。”

“啊！”如风震惊地看着谭天明，从来不知道他开朗的笑容后面还藏着他母亲的故事，“现代社会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母亲她是个受过西式教育的女人，可骨子里却透着东方女人的固有美德。”谭天明眼中开始有淡淡的哀伤浮现，“她专情，执着，敬公婆，孝父母，有着一颗如明月般皎洁的心。只是在我从英国留学归来后，我忽然发觉母亲变了，只要是她独处的时候，她就会给我的一种象是一个人间仙女在滚滚红尘中孤独地寻找着什么似的感觉。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对母亲有那样的感觉？母亲她以前虽然偶尔也会这样，但毕竟极少这种情形。直到有一天，我跟我母亲目睹了家里发生的一件事后，我才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孤独？以她高洁孤傲的心性，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