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阿威是个懂事的孩子，白天上完课，他就私下找了家餐馆做小时工，以便减轻筱云的负担。阿威特意找了一家较隐蔽的地方，是怕让筱云看见。每天很晚回家后，还自己钻研课程，筱云事多，也就没有注意这许多。

一天，阿威正忙得起劲，无意之中看见梦平进了餐馆a号雅间，他闪到一边，怕梦平看见自己，是怕她告诉筱云。心理还在想：“这是一家不起眼的饭店，又偏僻，梦姐怎么会来这儿？”还没容他想下去，就见后面又跟进来一个人，是那个李总，前几天，李总还请筱云和阿威吃过饭。看来她们的关系一定不一般。阿威也没多想，只盼他们吃完快走。正庆幸自己不给a间传菜，偏偏又一伙客人进了b号雅间，没办法，阿威只好硬着头皮去招呼，还好，梦平和李总都没有看到他。阿威就像做贼似的，一路小跑，搞得自己满头是汗。给b号上了几道菜，阿威经过a号时，总是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他们。终于把菜上完了，阿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没等定下神，b号就又感服务员上茶。阿威忙提了壶茶送过去，怕往返不便，随手还拿过去几个茶杯。回来时，他刚要闪身经过a号门时，就听到里边李总说：“谢谢你上次帮忙，这次再办精采些，我就给你一大股……”阿威本无意听他们谈生意，刚想快步走开，偏偏听到他最熟悉的名字“筱云”，这两个字把他牢牢地定在原地，梦平说：“那一刀扎的也太深了点，我当时吓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苦肉计，总得真实些。”李总说。阿威想再多听些，里边的声音压低了许多，听不太清，只是听梦平说：“筱云……最好的朋友……对不起……”声音时断时续的。况且服务员偷听客人说话，让老板知道一定会被炒鱿鱼的，阿威把几句话连在一起，想起上次筱云说的李总救她的事，他心里猛醒，觉得那次一定有问题。他在原地转呀转的，怎么也想不透，但他肯定这次也绝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两个人偷偷摸摸地来这么偏远地方做什么，还瞒着筱云。阿威于是便特别留意，见他们也没吃什么，只是嘀嘀咕咕了一阵，就匆匆地走了。阿威想把此事告诉给筱云，但他知道筱云和梦平好的一个人似的，不管他说什么，筱云都不会相信的，况且，他也不敢确定此事，就想等有证据时再说。再说，常听人说，有些当官的总是用职权私下入股大把捞钱，梦平也许是利用职务之便吧。

阿威有了额外收入，就想方设法地给筱云调剂火食。筱云心粗，总是把钱放在抽屉里，让阿威自己拿，她也不去管钱花了多少。阿威还学着做起福建特色的年糕和特味菜，搞得筱云都不想在外吃饭了，总是嚷着怕让阿威给喂胖了。才一年，两个人就处得其乐融融，谁也就不提另找住处的话题了。

一年的微机培训，阿威小有成就。他自己找了份临时工作，白天搞平面设计，晚上到饭店打工，这样，他就可以给家里寄些钱，还可以供弟弟念书，再也不用筱云操心家里的事了（筱云总是给他家里寄钱）。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脸上渐渐地胖了起来，脸也白晰了，更透出几分帅气。有时，筱筱对阿威说，给你在北方找个对象怎么样，阿威却总是摇摇头，说等事业有成再说吧。

梦平不费力气，每年就能多拿十几万，这是她始料不及的。梦平确实是想给筱云找个好老公，也是因为李总特别看好筱云，所以梦平才想方设法地撮合筱云和李总。梦平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做起事来，一点没有雕琢的痕迹。既然答应了李总，她就要想办法。

又是一个周六，梦平约好带筱云去枫叶沟看枫叶，看飞线瀑布，可筱云偏带上了阿威。这可不是梦平计划里的事，虽老大的不高兴，但当着筱云的面，也不好说什么。梦平向来对阿威没有好感，她也的确不喜欢阿威，总是说筱云太天真，也总是怕筱云上当受骗，当今社会各种骗人的事多着呢。阿威从见梦平的第一眼时，就从梦平的眼睛里看出了梦平对自己的态度，他其实也看不惯梦平高高在上的领导派头。本来是不想来，但，他是怕筱云出异外，才极力要来。

路上，梦平问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什么老板对你怎么样？”“在这还满意吗？”等，筱云总是不等阿威插言，就抢过话说：“阿威做的设计是公司里一流的，许多地方抢着挖墙脚呢，老板不放，还要给他加薪呢！”筱云一提起阿威就像脚踩到电门上似的，滔滔不绝。梦平急忙打话她的话，说：“阿威，你要感谢你云姨，没有她，可没有你的今天，你什么时候回福建？”阿威最不爱听的就是梦平让他叫筱云“云姨”这个称呼，他也总是倔强地执着着自己的执着。就说：“你们才大我一点点，年轻漂亮，我可不能把你们叫老了，是吧，梦姐。”说着，还向筱云眨了下眼睛。“瞧，这孩子的小嘴，吃蜂蜜似的，怪不得筱云一见我，张口闭口地就是阿威，阿威的。”梦平嘴上不说，心里还真是感到很受用。其实，梦平主抓的工作一直业绩很好，加之她有经济头脑，人又能干，官运享通，且她又有足够的精力、财力调养，确实是既年轻又高雅，虽比不上筱云，但比同龄人，就足以让人羡慕了。

枫叶沟本是在东山群抱之中，多少年来默默解读着东山的一切。一年秋天，一个年轻的画家到山里写生，偶然迷路，误入其中，被满山的红叶倾倒，尤其被那一米左右宽的飞瀑陶醉了，那瀑布线一样，从高处跌入深岩，如白练垂空，像浮云在半山腰飘逸。画家一连在山里住了月余，饮山泉，吃野味，当他把山水及所有的一切都画在心里后，他才野人一样地走下山。回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他就永久地住了进去，并命名为“枫叶沟”，把那一飞瀑叫“飞线瀑”，从此，这儿就出了名。几年后当地政府开山铺路，稍加修缮，这儿竞成了本地的一大旅游区，一来二去，远近驰名。

说也奇怪，这地方，本来不适合枫树生长的，但这儿，深谷两侧的山坡上，全是枫树。秋天里，整座山谷由下到上简直是火的海洋，当地人，有在深山里采山货的人虽知却道不出，直到那位画家的几幅画才使这儿重见天日。

近风景区的地方，有几处坡度很大，很难驾驶，当汽车爬过第二个坡的时候，车熄火了。司机下去找了半日，也没有发现问题，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真是急死人。几个人下了车，在车前急得团团转，筱云建议接一辆车先走，让司机打电话找人来修车。梦平说：“先等一下，实在修不了再说。”山上的秋风很大，筱云打了一个冷战，她身子本就单薄。阿威把长衣脱下来，披到箱云的身上，说：“回车里坐吧，别感冒了。”梦平笑着说：“唉，我就没人管了。”阿威不好意思地笑了。筱云看阿威那难为情的样子笑着说：“梦姐和你开玩笑呢，别管她，谁让她弄这个破车！”等了许久，车也没修好。梦平心里这个急，心想，早就定好了，怎么不见人影呢，是不是听错了。边还前后路面地观望，不时地看看手表。筱云是本市有名的记者，一般人都认识她，想接一辆车是很容易的事。其间，就有两辆小车停下来，过来和筱云打招呼，只是车小这是几个人，不好自己就走。筱云是个急性子，就想等接到中巴就可以让其送到景区了。梦平看筱云看来往的车，知道筱云想接车，如果真的接到车，是上还是不上，唉呀，怎么还不来呀，她急得不自主地说出来了。阿威心细，就问；“梦姐，你说谁还不来呀？”梦平一愣，才知自己失态，就说：“我刚才又叫了车。”正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迎面开过来一辆轿车停在她们面前。李总笑呵呵地从车上下来。笔挺的西裤，佩上白色的棉线衣，真是帅气十足。“刚开完会，你们怎么在这儿？”李总关切地问。梦平像见到救星似的，说了前后缘由。阿威又喜又惊，心道：“怎么这么巧？”李总的司机也过来看了看，说，是烧坏了什么零件。于是，李总决定，放下梦平的车，等待修理，让大家坐上自己的车，陪几位去观光。筱云怕影响李总的正常工作，就想放弃。李总说；“几天前就想去枫叶沟，只是没时间，今天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有幸陪两位美女游玩，何乐而不为呢。”

李总这是第三次看到阿威了，可能是爱屋及乌吧。李总一直在和阿威说着不停，满脸的关切，并说：“干得怎么样，不行，就来我公司，我把设计部交给你。”梦平也在旁附和。筱云笑着说些感谢的话，心里生怕阿威答应，筱云是个不想欠人情的人。如果没有饭店那一幕，阿威可能会动心，可现在，他有点明白了，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去李氏公司的。于是就婉然谢绝，说：“等练成手了，再去不迟。不过，等我去时，李总可要接纳我呀。”话说的特别得体，筱云心里感觉满意。李总一听，就说“也好，年轻人有出息。”梦平有意坐在司机的侧座，说：“你来照顾我的大小姐吧。”筱云不好说什么，李总自然而然地坐在筱云身边，并说：“愿为美女效劳。”每到刹车或是车速不稳时，李总总是下意思地把胳膊垫在筱云的身后，百般呵护，阿威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他终于想明白了梦平和李总在饭店里说的是什么了。心想，看他们怎么演下去吧，也不作声。

经过前面几件事，筱云也对李总有了新认识。今日，尤其增加了对他的好感。一生中，一个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你的眼前，那个人，一定会和你有着非凡的渊源，筱云确信这一点，所以，她也没有躲避也就默许了，而且心里有一丝丝的甜美，是久违的甜美。

爬山的时候，李总真是儒雅非凡，他时时叮嘱大家小心，推着梦平，牵着筱云的手，时而搂着阿威的肩，自然而不阿俗，得体而显得亲昵。照顾得周到细致，尤其是对阿威，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有几次阿威都感动得忘了饭店里的镜头。

沟里的景致真是极美，游人很多，但环境保护得还好。只是人语声扰了枫叶沟这么多年的清静，所以说它的被发现，是世人之幸，却又是枫叶沟的不幸。李总拿出摄像机，教阿威使用。阿威是何等聪明，只一小会，就明白了要领，高兴得录这录那，筱云看李总对阿威如此好，心里是吃了蜜一样。李总看似不经意间，但他感觉出筱云对自己不是以往的拒绝，喜在心间，对梦平更是万分的感激，时不时地送以感激的微笑。

李总时时站在最危险的地方，时时把事情做在头里，什么时候该休息，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送上面巾纸……他的话也幽默，逗得几个人时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筱云也觉得此次出游真是开心极了，这么多年，自己独住独来，有一个男人在身边时时呵护自己真是一种幸福，筱云沉浸在甜蜜里。其实，李总风流倜傥的举止，细心周到的服务，最是女人所喜爱的那种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