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听见了你的召唤,笑意流转,盈满在你清彻的眼波里。
我向你走来,走向你,像是走向一片洁白的故土,要将思想的脚印依稀重迭印证。
草丛里有一朵花儿在寂寞地绽放,忧郁得有些憔悴。莫非它也在期待着,期待着一场前世的泪水,一次宿命的回归!?
你在远方沉默,可在我心灵的底处,却分明听见了满山遍野的回响,“我在你身边啊,我是你生命的流泉,如果干涸了,你不会再流泪,我是你轮回中的因果,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明白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是你眉间从不曾抹去的一道印记,生便生了,死便死了,可这抹印记,无法消逝。”
我张开了撕虎裂豹的臂膀环成了一座伟岸的山峰,撑起的斗篷如鼓起的风帆,在萧杀的秋色中烈烈而呼。
你挪动着柔弱小巧的脚走成了一脉让人心颤的风景,唇边横一只竹笛,把天空温柔成半块有情的红玉。
天崖海角的寻觅,终换来爱人肩头的一场痛哭。回肠荡气,酣畅淋漓。何苦,曾在峭壁上伫望千年,相思成灰呢?
晚霞烧着了临近的夜,我用坚定的拥抱体会你激荡的心音,两个彼此抚慰的灵魂,碰撞,飞翔。
我轻轻抚摸着你眉间那弦瘦瘦的月,细小晶莹,让你明艳如四季的花朵,让我在黑夜里潜行咆哮,却不曾失去自己寻找的目标。
月下的荷塘,风舞莲喃,微澜的水波轻轻漾起,也映出我的额上那一柄弯窄的刀痕,蓝芒幽幽,让我粗犷的脸平添了几许温柔,也让你未曾迷失在一直昏暗的夜。
“这是思念的心印,让我们的血脉融通,不分你我,即使远在天涯,也会听到彼此心里的话。”她轻轻的语声传来,如落寂空谷里的莺啼。
阻融记忆的墙再次崩塌,三百世的沉浮潮水般涌来,忆起心印,忆起思念。
西湖泛舟。我拈一缕长髯,撑一支木桨,拥你在怀,荡在无忧的岁月里。湖水如歌,静静地唱着,管他成王败寇,管他你争我夺,世事本似梦一场,坐拥美人,江山如何?我舍弃了世间的荣华,你摒却了暴虐的君王,且在这西湖之上,寻花探胜,天道永恒。
垓下之辱。我奋长戟,杀不尽仇人头,武长剑,突不破贼子围。英雄气短,怆然帐前独饮。是你,未曾说话,在一曲哀婉的《夜深沉》,将一把小巧的鱼肠舞成了绝世的风韵,用淋漓的鲜血断了我自私的担忧。九幽下的相拥,又是怎样的悲歌?
马嵬坡下。六军不发,怒声一片,而你,惊惶若一只无助的白兔。郭将军三尺白绫系于树前,你眼神里痛让将士们钢铁铸就的心也柔软了。可你终究去了,纵然舍不得我,我知道那最后一滴眼泪不是因为委屈和害怕,而是因为从此这世上多了一个孤单的我。
梨花院落。你说左边那棵摇摇曳曳的梨树是我,右边那颗粗粗壮壮的梨树是你,边说边笑,我醉在一片妩媚里。可你病了,日渐羸弱,如那棵在秋天里摇曳的梨树。你走了,走之前在我耳畔轻轻说,左边那棵是我,右边那棵是你,我肝胆欲裂,江山不要,青灯古佛
…………
三百世,弹指而过,这三千年的光阴里,我竟然从未与你离弃过?这眉间的印记,是西湖的水,亘古长流,是颈间的血,奔放热烈,是枝上的白绫,缠缠绕绕,是院中的梨树,静守落叶。
三百世,我与你,在日出日落里化做翩翩的蝶,追逐嬉戏,无生无灭。
三百世,我们寻找过多少相似的灵魂,期待重逢,可总在刹那的对视发现,不是彼此的你我。
三百世,我们多少次不经意间擦肩而过,只顾得寻找,却从未仔细看过从身边经过的人们,有没有你我。
三百世,历经三百世后,三千年的春夏秋冬终被压缩成了薄薄窄窄的一弦瘦月或是一缕刀痕,在相互间偶然、却又必然的凝眸中,印在彼此的眉心,透过眉心望去,那里,是一条缓缓舒展的河。
三百世后的今天,梦想交织在尘世里,终将了却三千年的等待与期盼。
可我千年的爱人,你却落泪了,为什么?你的呜咽,你的哭泣让我心碎,我的爱人,如果三千年后的重逢勾起了你沉淀的悲伤,我,情愿离去。
你只是抬头看一眼燃尽的残霞化成黑色的夜幕,说,那是命,来去之间,匆匆……
我轻轻的拥着你耳语,如在西湖之畔。是的,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永恒,永恒的只能是我们不屈于天命而寻觅彼此的心思。苍天是公平的,拿走的,又还给你,这一拿一还之间,历经千年后的相逢,纵是刹那,也是永恒了。
清凉寺的钟声悠远清鸣,惹人遐思。你笑了,在钟声里灿若梨花。使我想起那长着两棵梨树的古老院落,那院落也许不在了,可那两株梨树依然在世间笑迎春风。我千年的爱人,不是吗?
你笑着,将满是泪水的腮贴紧我的胸膛,指着远方曾经的那个院落的方向对我说,“左边那棵摇摇曳曳的梨树是我,右边那颗粗粗壮壮的梨树是你”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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