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屋

知青屋离学校五里，40分钟路程。

知青屋是专门为知识青年的到来新修的。土筑的墙，草盖的顶，毛木条做的窗户。隔壁是一栋老屋，住着几家老住户。生产队长说，知青挨着人家住，安全。知青也觉这话对。挨着当地农民住，生活上还有个照应。所以，看了屋子很满意，就住下了。

后来发生在知青屋的故事，尽管纷纷扬扬谁都可以唾沫横飞说上一段，但真正能完完全全讲述这个故事的，只有贾公公一人。据说，故事发生的当时，贾公公就在现场。那些人口中讲的全是从贾公公这儿听来的。

贾公公其实不是“公公”（太监）。之所以叫他“公公”，是他说话走路做事象“公公”。因为姓贾，又不是真的“公公”，所以贾公公这名就叫上了。

贾公公经常讲知青屋的故事。几十年中他不断地讲。因为故事根生土长，听的人一听就入情绪，这故事就成了一面镜子，无不把人照得活跳跳的。

雪莲住进知青屋不到三个月就被派到学校教书了。路虽然不远，但全是一弯一塝的田坎。山区田坎窄，两旁草深，很难走。特别是城里走惯大马路的女生，一下子走这山涧细路，那个吃力呀！第一次走，雪莲是摔了几个跟头才到学校的。一身的泥巴还让学生们大笑了一场。其实要是用今天旅游的眼光去看那路，说不准还是很好的风景呢。那路一边是田，一边是坡。坡下是一色的映山红。春季花开，满坡红得耀人眼睑。田里是碧绿的禾苗或金黄色的谷穗。三个下坡五道坎，坡坡坎坎都是茂林。春秋看雀鸟跳跃，夏日听蝉鸣啾啾，冬来赏银装素裹，好不美妙。可那些年连肚子都填不饱，那个有心情去欣赏什么美景。再说了，天天看一样的景物，多好的景也会看厌。

雪莲从这段路上去来，心里总是怯怯的。城里长大的姑娘，走不惯这细路不说，那坡坡坎坎的林中冷飕飕阴森森的，一个人走总是慑胆慑魄。要说赏景，简直是扯谈。

贾公公那时二十七八岁，正是想媳妇的年龄。看到象天仙般的雪莲，心里老痒痒的。每天，贾公公都去给雪莲挑水，扫地，拾弄地里的庄稼。他还想送雪莲去学校，被谢绝了。雪莲很客气，见人一个笑，脸上时时象桃花。贾公公由此认定雪莲喜欢他。时时刻刻，他总喜欢在雪莲家逗留。碰上雪莲有客来，或是要一个人看书、休息，他就守在房前当保护神。雪莲看见，谢过他几回，叫他回去休息，贾公公不干。雪莲看撵不走，以后就由他了。

那年夏天，雪莲带回一个男人，给贾公公介绍说：“我男朋友，我们一起来的，知青。”那一刻贾公公气得差点晕倒。不过贾公公这人大度，不计较雪莲是否有男朋友，他对雪莲说：“只要你一天没结婚，我就追你。”气得雪莲叫苦不迭。

贾公公依旧细心照顾雪莲。

秋天，公社开教师会，雪莲当上先进，上主[xi]台发言，坐在了书记的身边。书记顿时两眼放光。雪莲第一次上台讲话，有些紧张。书记伸手在雪莲肩背拍了拍：“慢慢说，慢慢说”。雪莲感觉很亲切。会后，书记要雪莲留下。雪莲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就随书记去了。

书记姓刘，单名一个莽字，取深邃无边之意。取名是厚望的寄予，其实个人发展的好坏与后天的教育和环境有很大关系，与名无关。名就是一个代号。刘莽就是一个例子。刘书记五大三粗，与“莽”字的另一个意思鲁莽很相符，外貌看就草包一个。因其特别喜欢找女同志“谈话”，私底下被人叫“流氓”。

雪莲随刘莽来到办公室。刘莽一番表扬，说雪莲工作出色，言也发得好，是他点名叫评的先进。雪莲一连声的说谢谢。刘莽趁倒开水之机，在雪莲的手上摸了一下，雪莲象被烫着似的缩回手。刘莽就说：“教书这活不太适合你。写个入党伸请来，把党入了，送你出去吧。”雪莲说好啊，谢谢刘书记了。不料刘莽接着问“你如何报答我？”“给你------”雪莲没把话说完。“那就来啊！”刘莽就打断她的话，伸手把她往怀里抱，臭哄哄的嘴就湊了过去。雪莲赶快伸手挡住他的嘴说，“刘书记，这是办公室，我不想害了你”。刘莽一听，对呀，别出了事把官帽弄丢逑啰，于是放开了雪莲。“那明天我去你那儿。”刘莽很有些迫不及待。雪莲红着脸想了一会儿，羞羞答答的点了一下头。不过紧接着补了一句：“不行不行”。“咋啦？”刘莽着急的问。雪莲告诉说自己好了一个男朋友，天天在一起。刘莽听说是这么回事，就说没关系，他来想办法。

雪莲回去后，把这事告诉了男朋友。

冬天来临的时候，山上很冷。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十月刚到就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知青屋周围被雪盖得白皑皑的。那个年代的冬季年年农业学大寨，那个冬天修天堂山水库，雪莲的男朋友被派去了水库工地。天堂山水库工地是另一个公社的，与知青屋隔着一条河，去来光路上就得两天。刘莽看着雪莲的男朋友上车走的。那天雪莲穿一身青，挂一件紫红色披风，与皑皑白雪衬托，格外的美。快12点钟的时候，刘莽来到了学校。雪莲把课下了，说是刘书记要到知青点看看，让别的老师代下午的课，就领着刘莽回来了。

贾公公原本在屋里烤火（落雪的天，山上没有活可干，一个冬天都是烤火），出来上茅厕的时候，碰巧看见雪莲领着刘书记回来。贾公公也不再回屋了，看着雪莲带着刘书记进屋，便来到知青点，站在雪地里远远地立着。雪莲忙上忙下为刘书记弄吃的。炊烟透过白雪复覆盖的茅屋，袅袅地往上升腾。雪地里很冷，贾公公把双手插在袖筒里，缩着脖子，不住的跺脚。雪莲吃过饭，不一会儿就把门关了。贾公公这下可犯了难，走不走近点呢？或者去门前听听动静，万一有事好冲进去帮雪莲。不过立刻就否定了。我这算啥？人家书记来关心知识青年，我在这守什么？凑什么热闹！想到这儿，贾公公要离开。不过这个想法只一闪就过去了，贾公公最终决定走到门口去看看。

正当他低着头欲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听见雪莲在屋里大喊“救命”。那喊声惨裂惊魂，在空旷的雪地里急速散开，使人毛骨憟然。贾公公立刻飞快的跑过去。没等他跑到门前，只见一个人象影子一样一闪，“啪”的一脚甩在门上，那门就“轰隆”一声倒地。只眨眼功夫，那人便从屋里踢出一个赤身luo体的人来。贾公公立定细看，那影子一样闪进屋去的人原来是雪莲的男朋友，赤身luo体滚出来的人正是刘书记。呀，不得了的是，刘书记一只手遮挡踢打，另一只手使劲捂住胯下那玩意儿，死也不松开。从捂那玩意儿的那只手的指缝间，汩汩的往外冒着鲜红的血。那血滴落在白白的雪上，象一朵朵盛开的罂粟花。据后来做手术的医生说，刘书记那玩意儿被割断，只剩一点点皮连着。知青屋门前三五米远，是一个山里人用来积粪的坑，冬天里正好积满一坑粪水。刘书记被踢出门便一翻身站了起来，往外就跑。雪莲的男友追上，一拳把他打倒在粪坑里，按下头，让他咕咚咕咚喝粪水。要不是贾公公和老房子的人赶过来拉住雪莲的男友，那天肯定出人命了。

贾公公说后来他才弄清楚，雪莲之所以答应刘莽，是先就算计好了的。她的男友根本没有走。修水库的事他晓得是刘莽搞的鬼，上车走不远就下车回来了。知青屋土筑的墙干后裂若干很大的缝，他躲在屋后从墙缝里监视里屋，看着雪莲和刘莽上床------专等雪莲叫喊！那天雪莲回来跟他说了刘莽的谈话，两人想怎样办都不对劲。答应吧，雪莲可就亏大了，那不是人干的；不答应吧，雪莲书肯定教不成了，还会挨整。最后还是雪莲的男朋友想到用这办法——一个狠招。

刘莽因犯强j*知识青年罪，被判了7年徒刑。

又一个雪白的冬天到来，雪莲走了，后来的知青也相继走了。知青屋空了下来，没有了一点生气。早早晚晚，贾公公一个人来屋前。“日，狗日流氓！”他很是愤愤然。按照他的想法，要不是刘莽这一闹，雪莲说不定就留下了。没人住的屋子很快就垮掉了，知青屋原址上长满了荒草。贾公公把一腔的恨都泼向刘莽，向人讲这故事时总说“狗日的，配当啥子鸡巴书记！把先人的脸，丢得干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