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珍藏着一把蒲扇,那是母亲用了多年的一柄蒲扇。
母亲的蒲扇用白色平布滚边,显得十分精致,也非常耐用。因为经常在身上拍打的缘故,边沿已经发黑,起毛。就是这把蒲扇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
小时候,我有过几年放牛的经历。一到“双抢”季节,为了赶着在立秋前将晚稻栽下去,生产队的耕牛每天都要到太阳落山才卸犁。等到将牛喂饱后回家时,往往已黑咕隆冬了,村上的大人小孩早已吃过晚饭,洗过澡,在门前的晒场上乘凉了。
只有母亲,坐在凉床(家乡一种竹编的较宽的卧榻)边,守着一桶凉水,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眼睛不住地朝我回家的方向张望。
每次,不等我走到凉床边,母亲早已起身,从木桶里捞出浸在凉水里的布巾,呼呼拉拉将我脸上、手上、背上抹一遍。
“快吃饭,饿坏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母亲已揭开盖在筲箕上的“棉布”(家织的粗布),盛好饭,递到我手中。
看我狼吞虎咽地开始吃饭,母亲便摇起蒲扇为我扇凉、驱蚊。天刚黑的时候,蚊虫最多,它们轮番进攻,“前赴后继”。母亲不停地用蒲扇驱赶它们。蒲扇忽儿在我的胸前扇几下,忽儿在我背上拍几下,忽儿又将蒲扇伸到我的腿边,左挥右拍。母亲的左手也不闲着,在自己的肩膀上、腿上拂来拂去,有时“啪”的一巴掌下去,就能拍死一只吸饱了的蚊子,弄的手上是粘乎乎的血。
手忙脚乱的母亲,嘴里还会不停地呼着“喔唏喔唏”的号子。这是在提醒“风婆”:风停了,快打开口袋放点风出来吧。
吃完饭洗过澡,我就和哥哥、三弟一道挤在凉床上,享受妈妈蒲扇的拍打,伴着呼呼的扇风声、啪啪的拍打声,兄弟三人缠着母亲问这问那。就在那个时候,我们认识了天(银)河,知道了牛郎织女的故事,也学会了许多家乡的儿歌。
“有个小妹头,嫁到湖口头,吃的是菱母头,穿的是棉布头。……”这首儿歌要是用纯粹的吴语念出来,音韵和谐流畅。
“滴滴答答,龙头四角,马来吃草,一枪戳到”。这是与游戏结合在一起的儿歌,最后一字点到谁,谁就输了。
……
在母亲蒲扇的悠悠清风中,我们接受了最原始的启蒙教育。后来,我们兄弟三人相继考上大学,母亲的蒲扇也有一分功劳啊。
在哥哥外出读初中以前,我们兄弟三人一直是挤在一张竹架子床上睡觉,外面罩着棉纱帐子,闷热的夏天,帐内热得像蒸笼。我们哥仨身上的汗,能在席子上汪出一滩水。每到半夜,母亲总要掀开我们的帐子,用蒲扇呼呼地扇一阵,将帐内的热气赶出去,一边还喃喃道:看三头小囡囡猪,睡得这么香。
母亲手中的蒲扇真神奇那,扇出的那份清凉啊,让我爽透全身,每个毛孔都感到了无以复加的熨贴。至今我也找不到恰当的比喻来形容,也没有再体验到那种爽透心腑的感觉。每到这时,朦胧中的我们一定会翻个身,尽情享受那阵阵清风。
母亲的蒲扇啊,给我们扇去多少炎热,留下多少甘美的回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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