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总忆起一些极俗的花

为什么不是在花店花的尸体烂艳

割断的生命摆出血色之美

玫瑰百合康乃馨收缩着伤口的汁

她们面容苍白苍白得如抽掉阳光的日子

时间无多进出的人只需瞬间装点

比如爱情比如友谊比如关系

城市用水泥远离了大地

而母亲属于大地属于生生不息的稼穑

她从病床上下来她要踏一踏土地

她要一朵蕃薯的花在八月晴空下

像唢呐一样的蕃薯花半红半紫镶着白边

会唱歌的蕃薯花迎上逐渐发冷的秋风

第一场寒霜到来之前唱裂了脚下的泥垄

我想起母亲

想起她用温暖的手

用长满茧子和裂口的手一块一块刨出

像抚摩听话的孩子似的拂去多余的根须

我在边上看着我想成为那些蕃薯

把充实和收获放进母亲手中

把成长和希望放进母亲心中

她还要一朵狗尾巴草的花从来没有人

看见过它开放的狗尾巴草的花

飘摇着夏日的风飘摇着秋日的风飘摇着

沉沉甸甸的籽毫不起眼的始终弯着腰的

狗尾巴草也没有色彩没有芳香没有

炫耀的干干净净的草揉碎时有些淡淡的苦涩

有些山野的清香的草像极母亲的草

深深的扎根在我肌体里的草

我却不能献给你我的母亲

我跑遍了所有的花店

这些极俗极俗的花正在被遗忘

鲍贤会

2006·5·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