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节期间,我曾用键盘打了一篇两三千字的文章,叫《无梦斋的由来》。文轩与其斌看过,但那本不是给别人看的,所以编《梅香癸未》时我就未将它收入,后来电脑出故障,请来修理的同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硬盘全盘格式化了。没地方去找回了,连同一些旧书信(原件已烧毁)。它的由来既然被“格”掉了,也就罢了,不想再提。这本集子里的东西是要给很少的一部分人看的,因为他们愿意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从字面上看来,书斋既名无梦,主人就该稳坐现实,老老实实地与柴米油盐打交道,还作什么呓语呢?这个问题我想这样回答:一是人本为矛盾的动物,矛盾的人做出矛盾的事,写出矛盾的文字,自不足为怪:二是我现言无梦,并不能证明我曾经也无梦,而我是个念旧的人,对旧作的遗失尚且痛心,对旧梦的逝去自然念念不忘;三是人生也无非是一场梦,我虽尚在梦中,亦难免会希望这梦美好一些,难免会思考,会与友人在醉中来呓语一下我们各自的梦。
今年很少写诗,因为酬唱应答少了,也无意去写训练之习作,剩下来的由头,便只是心受煎熬时的发泄与寄托。集中的几首皆可为佐证。我看过梁宗岱《纯诗说》的片言,意思是诗给人的应是短促的骤然的爆发,所以长了便不是诗。大约此人对s*精颇作了一番思考。按《金瓶梅》的说法,精尽了,人是要亡的。同理可得,短时间内诗写多了的人是活不久的。海子自杀不知是否因为此理。又,米兰•昆德拉的《笑忘录》中说,人的性行为一生当中不知有多少次,但只有很少的几次是有实质性意义的,其他的都是无味的重复或模仿。同理又可得,诗写多了文字垃圾也必不少。今年我只写了这么一点,其中还是有垃圾。虽然认定了还要收入,不过是敝帚自珍这么回事。
于是便写散文罢,懒懒散散的,就像一壶茶、一盒烟摆在眼前,不紧不慢,喝吧,抽吧。说到写散文,真得要感谢其斌。一日酒阑人散,我家中只余我二人。谈了不知多久,其斌又说出那句转引自张中行文集的项莲生说的话,“不为无益之事,何以谴有涯之生”。约定每周各写千字以上诗文,周三交阅,未完成者到馆子做东请喝酒。从千字的标准来看,写散文划算多了。所以便写了这么一些,还是呓语性的,甚至有挥泪前后的呓语。不敢同余秋雨、周国平之辈比鸿巨,比深刻,只求朋友看了体味到个中的苦乐。
前年编印《十年集》时看到高中时写的一句话,说人这一生该留下点什么。看来年少轻狂之时还有些“立言”的梦想。现在既说无梦,写的这些“言”就不过是助自己“谴有生之涯”的一个手段而已。可是又想到了“意义”、“价值”这样的词。米兰•昆德拉说意义与生活之间只是一根蛛丝在维系着,如果什么风把这蛛丝吹断了,生活也就没了意义。又说,有意义与无意义是紧挨着的两个世界,边界并不分明,一不小心,你就到了意义一边,或一下子滑到了无意义一边。说得有理,而再说再讨论就变得没有意义。看我的书,写我的文字,爱我的烟酒茶罢;没有意义,这是我的本分。
其斌说,人生就是感觉,做自己的事,同时感受其中的苦乐,这就是人生的全部。朋友,读了我的呓语,如果你不是什么感觉也没有,那就是我的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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