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愿　随　俗

丈夫四十岁生日，正是桂花飘香的八月天。那天我正好夜休在家。一大早登山晨练，下山时特意寻了一把桂花带回家。

丈夫已上班去了。我把还带着朝露的花儿插在盛满水的玻璃瓶里，屋子里顿时芳香四溢。从糕点店端回一盒现制的生日蛋糕，再到菜场买些鱼、肉和时令蔬菜，等丈夫下班回来，一桌丰盛的生日家筵已摆上了餐桌。丈夫显然激动不已，趁儿子不注意，紧紧地抱了我一下，脸上写满着幸福；儿子兴奋地就象自己过生日，围着桌子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

后来，有亲友们问我们为什么不请客，我们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好笑笑作罢。丈夫说，四十岁不过人生一个自然标点，何况又没有做出什么大业绩，请客做什么？我倒不是因为丈夫在事业上没有辉煌——平凡的人多着呢，而实在是厌烦时下让人无法承受的人情风。如今，无论哪家遇到婚丧嫁娶之类的事情，比如搬家、结婚、生孩子、周岁、10岁、上大学，都要到酒店、宾馆请上一顿，你请我、我请你，无论亲密的、不亲密的，只要沾得上边儿的都请上，好象请的人越多就越气派、越荣耀，越显得这人有人缘。就是成人过三十、四十岁生日也不例外。对此，我真的十分不解——一个人有喜，一家人或是几个要好的亲朋在一起聚一聚、庆贺一番，是人情之常，有必要你请我、我请你，甚至平常极少来往的都一一请到么？何况被请的人往往不能空手赴宴。现在的人情份子是越上越重了！记得刚参加工作时，亲戚朋友或是同事们有喜事，一般也就是2元、5元，所谓关系最亲的也就是10元、20元而已，可现在动辄就是上百元。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傻，还是因为平时受书的熏陶多而心地纯洁，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尽管我们每年因为赶人情不知该掏了多少腰包出去，我们办次宴席也完全合乎“礼尚往来”的习俗，可我始终是不愿随俗——既不愿无端浪费别人的时间，更不好意思要人家破费掏腰包。

“宁肯别人欠我，不愿我欠别人”是我一向的做人原则。我们自己虽然不请客，但同学、同事、亲戚朋友们有事相请，却是不能不去的。这样一来，每年我们在人情往来上无偿送出去的钱就得好几千元，这对于一个普通工薪阶层的家庭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小的经济负担，难怪人们闲聊时常常感慨“人情猛于虎”。尽管人们从内心深处对它感到厌烦甚至深恶痛绝，但终究没人能抵挡得住，结果就形成了一股风，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一次在报上看见一条短消息，说是有一农户家，每年赶情送礼花不少的钱，可自家又没什么事能把送出去的礼钱收回来。有一天，自家的老母猪下了一窝猪仔，为了把礼钱收回来，就正儿八经地给小猪们办了一桌“满月酒”。我看后直觉得荒唐、可笑，但笑过之后却是一种深深的悲哀和无可奈何的叹息。记得有一次，一位朋友为她的孩子考上大学举办酒宴，我发现客人们将贺礼（实际上就是钱）递到她手上时，她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客气的神情，好象人们送她的贺礼是理所当然的。喜庆之余，那种隐形的悲哀又一次深深地袭上我的心头……

我时常在媒体上看到一些抨击时下人情风的文章和言论，在闲谈中和我有同感的人也很多，可终究是社会上的人情风愈演愈烈。我反复考究，还是没弄个明白，我们的社会天天在讲两个文明两手抓、两手硬，可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物化、如此金钱化呢？难道是市场经济大潮带来的新观念，或者是与国际接轨带来的新时尚？以我一己之力实在无力改变这种状况，但我始终愿意，而且也希望大家都保持那份做人的纯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