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芯一躺就是10天,吓坏了全家人。

女儿坐在妈妈床头,给妈妈削着苹果,苹果皮一圈一圈的,和她拉过直板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蓝芯勉强咬了一口,咽不下去。

这些天,蓝芯什么都不说,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丈夫女儿儿子都劝她到医院看病,她就是死活不肯。

她支开了女儿,自己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女儿是她的心病,23岁了,大专毕业没找到合适工作,在家帮助她开网吧。同学朋友街坊邻居,能动用的关系她都努力了,还是没能给女儿找一个财政指标。

蓝芯的丈夫兆祥对女儿事不管不问,蓝芯劝她和自己一块找人,他说这辈子让他做啥也别让他求人。她了解他的脾气,结婚20多年,除了他的战友,她几乎没见过他和其他人来往过,即使他的战友也很少来往。蓝芯婆婆说兆祥十几岁时候,老跟家里那头老驴过不去,兆祥初中毕业爹不叫上学了,要他赶驴车拉粪上地,刚开始,他还坐在架子车帮上,"的儿噢的儿噢"吆喝驴,慢慢他就不耐烦了,牛皮鞭子在半空甩个圆周,猛吼一声驾,鞭啪抽在驴屁股上,老驴受惊跷起尾巴,四蹄扬起,狂奔,兆祥赶快喊号子"驭-驭-------驭"(驭是方言,意思为停止),自古以来就有犟驴的说法,兆祥算是眼睁睁看着老驴带车翻到路沟里撞到大柳树上死了。兆祥爹抡起鞭子在半空画了圆啪抽在兆祥脊梁上,抽一下问:改不改?兆祥愣着头就是不说话。爹又一阵狠抽,兆祥身上那件粗布褂子烂得一条一条的,爹扔下一句话,你这犟驴,往后你没我这爹我没你这王八羔子儿。婆婆对蓝芯说作孽啊,你公公也是槽里驴啊,一样样的驴脾气。婆婆又说,兆祥人是倔了点,娃是好娃,村里小甜瓜似的妮儿兆祥从来不看一眼的。婆婆拍着蓝芯的腿继续说,这男人哪,就怕眼睛是玻璃花,吃着自家碗里,瞅着别家锅里,还琢磨着别人箩筐里的,花心萝卜哟可是要不得。

蓝芯和兆祥在部队结的婚,蓝芯在部队住了半月,兆祥照例去上班,晚上很晚才回来,蓝芯铺好的被窝兆祥勉勉强强睡下,总是借口不习惯不舒服再拉一筒被子睡,蓝芯心里想这兆祥思想真正统啊,跟自己女人还这样。

蓝芯和婆婆生活着一起,婆媳俩红过脸,闹过别扭,两个人都不记仇,婆婆说娶个媳妇多个闺女,何况自己没闺女。蓝姐说嫁了人家多个娘,何况自己还不记事没了娘。蓝姐当时是村里小学老师,放学就赶快下地拔草锄地,婆婆看孩子纺棉织布。风里来雨里去过了十几年,兆祥每年都给家里邮证书,只是很少回家。蓝姐总是安慰婆婆,部队纪律严,来回的路远,他心里也惦记着娘呢。

兆祥专业那年,城市整体规划,他们村的地被征光了。征地款却很长没拿到手。村里的群众就去上访,拿了铁锨,开着三轮,打着我要吃饭的横幅,几百号人把市政府为个水泄不通,保安和群众发生了冲突,公安局抓走了几个过激群众,说是扰乱正常工作秩序。后来大家就在一起合计,拿起信访条例一条一条对照,最后选出蓝芯等五个能代表民意的人去上访·奔波了半年,乡政府,县政府,市政府,一个一个门口进,最后市政府主要领导一动真格,把县乡村两级政府截留挪用的征地款如数还给老百姓。拿了这笔钱,蓝芯骑着车子在市里转几个月,贷了款,辞去了小学老师,开起了网吧。兆祥在部队当过文书,电脑也接触过，转业后,妇唱夫随，网吧的生意红红火火。

兆祥红着眼过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蓝芯仍然闭着眼，似乎他的不存在，空气死一般的凝滞。

兆祥头上大颗的汗,那张诊断结果就攥在手心里:蓝芯,胃癌晚期。他不相信,整天风风火火的蓝芯竟然没有一点征兆。

兆祥,这次我不拦你了,想走你走吧,这里是你的痛苦。蓝姐冷冷地说。蓝姐的泪滑落到枕头上。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蓝芯,我也不求你原谅我。兆祥痛苦的抱着头,脸变得扭曲了,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对她的伤害。是的,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兆祥,你做过的事儿你知道。蓝姐硬硬的说。

兆祥头抵着膝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和蓝芯的关系是转业回来恶化的。他执意在网吧住,不回家，蓝芯觉得他是在体贴她。后来网吧扩大了规模,招来了两个网管,他仍然找借口不回家。蓝芯特烦恼,总是莫名的发火。两个人常常冷战,形同路人,但是在老人和孩子跟前,他们仍然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一家人亲亲热热,和和睦睦。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登陆他的qq,看到了聊天纪录____她的丈夫和另外一个男人的下流的调情内容,一连好多页都是那样的不堪入目的东西,关掉电脑,她跑到卫生间吐了一地。最终一个夜里凌晨3点,她用钥匙打开网吧的门,她看到两个丑陋的身体缠绕在一起,蓝芯摔门而去。

兆祥却出奇的平静得站在蓝芯跟前,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瞒你,我是同性恋,网管也都是很爱我的同性恋,和你在一起我是痛苦的,和他们在一起,我是幸福的。两条路,你选,要我呆在这个家,网管必须我找,不同意我的条件,我带我的爱人远走高飞。蓝芯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倒在床上。

家里依旧风平浪静。

兆祥试探着拉蓝芯的手,蓝芯厌恶的甩开了。蓝芯对兆祥说：生病的事儿不要告诉老人和孩子,我想去西藏。兆祥说：别当我是兆祥,你当我是一个路人吧,我陪你去。

巴达拉宫前，兆祥牵着蓝芯的手，说：蓝芯，心里想啥就说说吧！

我是女人,我渴望有一个保护我的男人，你不是我的男人，以后你就当我哥吧。蓝芯望着远处飘着白云的湛蓝的天空说。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6-5-4　16:51:1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