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愿望】
推窗,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向下望的时候,发现那株因建房被伐的桔树开了几簇白色的花,我的惊喜不亚于小孩子获得盼望以久的礼物。“那么坚强的桔树,居然活了过来,居然还发了新芽,居然还开了几簇花儿!”我呼喊父亲过来。父亲并没有我的惊喜,微笑过后依然看他的书。在他眼里,那几株桔树已经不是单纯的桔树了,而是他的一种寄托,亦或是一种向往。
父亲偶尔在疲惫或者休闲的时候会说那样的话:“等我老了,我就去嘉山包几十亩桔园,在依山靠水的地方盖上木屋,守着桔园吟诗作画。”父亲的想法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然,父亲的年龄已经步入老龄,却说着“当我老了……”在父亲的心里永远有着年轻的欲望,有着绿色的希望和不老的情节。
父亲的后半辈子,虽然退休在家,思想和身体却一刻也不得轻松。家里诸多的事情,儿子和妹妹的儿子的接送,时刻束缚着他。也只有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小巢的时候,父亲才有培管那几株桔树的闲情。
父亲在城里的家前养桔,并不仅仅为了绿化环境。
在父亲的老家,几年前还有成片的桔园,因一场暴风刮断了屋前所有的大树,大树倒塌在桔树上,桔援的树死了八成,叔叔索性伐了所有的桔树。
老家的柜树是父亲年轻时候栽植的。父亲离开老家搬迁进城的时候在为桔树嫁接了新品种。叮嘱叔叔好好培管。
桔园的毁灭,父亲回乡望着曾经的绿树成荫的地方,作了深深的叹息,回来从很远的苗圃买了三株桔树回来,栽在我家屋前。
城里的水土不适合桔树的生长,但父亲还是让那些桔树在第二年就开了花结了果。
遗憾的是,去年建房那几株桔树影响了工程,伐了所有的枝节,只剩下主杆秃凹在那里。建房足足用了十个多月,那些桔树被砖瓦围得严严实实,经历了严寒和酷暑,水泥和石灰的侵蚀。我和家里的人断定那桔树不会复活了,想拔了那树重新栽些樟树。但父亲执意留着,我们想父亲的执意自有他的道理,索性依了他,并不参与父亲的救治行动。
也许是父亲的虔诚感动了老天,有一株桔树重新复活,开了白色的小花。也许,秋天到的时候,桔枝上会挂桔红的果吧,那样,离父亲的愿望又接近了一些。
【浓淡相宜】
长假最好的去处便是户外行走了。
上了开往山城的汽车,开窗远望,满目都是葱绿的桔林,满山飘着馥郁的芳香,那繁星一样多的小白花像被施了魔法,一阵香风过后,顿作花雨满天飞扬,任泥地上铺开白色的绒毯。
桔子的花香,似沉郁,却清幽,似在远处又近在唇边。非浓非淡,飘飘忽忽。像温暖的一双手,轻柔地抚着激动的心。
开窗的心还是不能平静。因为,窗已提升出另一种力量。年青、强劲、冲动的力量。那葱绿的桔林注入了一种温馨和美好,从而开出清香的花朵,最终奉献硕果累累。我的心飞出窗外,飘到了空中……
黄昏来临的时候,窗外飘起了小雨。
细雨和着暖风,极轻极柔地抚摸着桔林的花香。那清香,如唐朝的织女新织的丝绸,细腻,温润,令古典的女子陶醉在自己的成就感中。
“停车,停车,休息一会。”我远离了故乡,想在他乡的桔林拥抱一种温暖和清新。
桔林象绿色的海洋。桔林把山体扮得碧透,发着薄薄的细雾。白头翁在暗处纵情地唱山歌,燕子似要把桔香的丝绸层层剪开……
零星桔花犹如寒天的星星。或极满的一树,雪样的细短绒,调着感人的乐章,动人的颜色。花香醉人,司机却催促我们赶快上路。索性开了所有的车窗,让花香已渗透每个角落。
汽车疾驶,桔林前进。黄昏雨下个不停,在晚一些,夜幕就要降临。那些红茶和杜鹃花抖落着最后的几片残红,仿佛在宣布自己的解脱;江边的细柳轻轻地点头,扬花在风中飘零;火红的蔷薇,很浓很浓的香味,似乎要谁牵强地接受不合季节的爱情,唯有那些花香似远似近,浓淡相宜,飘飘忽忽……
【推上绣窗】
“桔花风信满院香。摘青梅、犹自怕尝。向绿密、红疏处,喜相逢、飞下一双。堪怜堪惜还堪爱,唤青衣、推上绣窗。暗记得、凭肩语,对菱花、啼损晚妆。”清香在风里穿行,滑过我的鼻间,涔进我的心脾。想家乡的桔园也应该开了白色的小花。
家乡的桔花现在开得一定很美,许多细小洁白的花朵,在叶子下隐隐藏藏。桔花不同于其他的花,像梨花、桃花之类在繁盛的时节开的满枝皆是,覆盖满树的新叶和枝节。而桔花虽然如此不起眼,却又散发着浓郁的异香,若不细看,几乎只闻其香不见其形。
家乡只在我的梦里。日与夜,开了窗子,绿意涌进来,花香涌进来。小小的窗口因此变得拥挤与热闹。
小的时候,我从来不去注意那小小的白色花。只是等着桔子长大,成熟的时候,金黄黄的,又大又甜的桔子才是我所喜欢,所想念的。
成年以后,桔花开得时候,我才开始留意,那小小洁白的花。虽然不是特别的美,却格外清香。许多的困意就是在花香中来的。春意的疲倦袭上眉心,散步于桔园,也别有一翻情趣。
雨中的桔树林,洁白的橘花被雨水梳理,更是洁白,精神。雨后橘花的香味还残留在周围,那淡淡的香,让春困荡然无存。
等到秋收,桔子红了,自己动手去采摘那一只只大大金黄黄的桔子。拨开桔子,那一片片红红的桔子,又甜又好吃,吃完了,剩下桔皮,就想起冰心写的《小桔灯》。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
【桔花赋窗】
香於栀子细于梅,柳絮梨花过后开。
搔首预愁经恶雨,伤心初见落苍苔。
丹青得到须名手,题咏今疏信不才。
莫怪主公相看好,举家新自洞庭来。
并不是因为我是洞庭人,才爱简朴、淡雅、清丽照人的桔花。
八百里洞庭,我的家。洞庭的柳絮梨花开后,桔花相继开放。它花期长,开得坚挺,不媚不俗,不与百花争春。它绽放着诚实,不卑不亢、不妖不艳。淡淡的在清晨迎着朝霞与鸽哨放飞情谊。恬静的在黄昏对着村庄和炊烟寄托希望和崇敬。桔花坦露着自己心扉,向热恋中的洞庭和爱护它的人们倾述着衷肠。
“一年好景君需记,最是橙黄桔绿时。”试想桔子成熟时满园的桔香,会有人记得桔花的清香么?
洞庭的桔花香是活性的、缠绵的。花香袅袅娜娜,一如水乡掩不住风情的吊脚楼里冒出的炊烟,那样的可人。又似母亲宽广、慈祥、纯真、圣洁的乳香,芬芳溢彩。
洞庭,我的家乡。桔花,我家乡的足音。足音,在我的窗前隐隐作痛。何时,我能回归故乡,做一名养桔种桔的妇人?
然,风雨飘摇的岁月已经走远,青春年少回不到原始的单纯,我只能让那些伤逝的故事随花香远去。让那些难忘的故事好好开在每年的春天,我只要一缕花香萦在我的窗前,那就够了。
【一些伤感】
花香满园的桔林,或许有我刻意的停留或者一次无意的小栖。然,季节匆匆太匆匆,桔花终将离开枝头,我依然不能留下什么季节之上的东西,比如窗外的风景,比如风景里的爱情。
暮春,我终将送别我的灵感,正如蔷薇与桔子花香送我去梦里故乡。
走过季节的繁盛,我只写写一些伤春的诗词。雨丝诉出所有的心情,浓香在花在细雨的夜里绽放,把花香传到每一角落。像我在午夜醒起,隔窗听听雨的心情,写一些伤感的,忧郁的,伤感的与季节有关的诗句。
雨季冲淡了所有的激情,多少日子悄悄溜走。暮春,我只能封存这份梦想。那些所谓的梦想,可能会在黑暗中腐蚀,消失,可能会像老酒……
还好,桔花谢了秋天来到的时候会有收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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