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朋友来家闲聊小坐,送上一杯茶后。实在没有什么好吃的,便端出一盘梨子来。没想到还引出了一段陈年往事。
朋友缓慢地拿起一个黄渍渍的梨了,慢慢地把玩着,没有吃的意思倒陷入沉思中。尔后,才听她用低沉的声音娓娓诉说她心酸的往事。
小时候才几岁,母亲病重,父亲送母亲去治病时,她也摇摇晃晃被嫂子牵到了村口。母亲临别时拉着她的手,问她想吃什么,妈妈回来买给你吃。她稚稚嫩嫩的“要梨子”的声音,仿佛一声晴天劈雷炸在众人的心中。在当时的小山村,这可是最为忌讳的啊。但母亲仍就爽快地答应了。其后父母默默无言,心中带着沉沉的阴影上路。她仍就无知地坐在门口,每天翘首盼望妈妈回来,想象梨子的甜蜜味道。但从此,母亲便没有再回来,永远不可能回来。是童言无忌的兆示?还是她无意的诅咒?她永远失去了母亲,心中只留下了母亲走时回头一笑的影子。心中的梨子,就是离子的痛楚和苦涩。深深植在她心中,在她本该多彩的童年画面里,划上一道深深的黑印。
后来继母进门,一下带来六个子女,她们视她为眼中钉。父亲工作繁忙,无力保护顾及到弱小的她。她也乖巧地尽量不招惹她们,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烦。
有天父亲回家了,便被继母喊在边上嘀咕了半天。她觉得似乎等了许久,父亲才望向她,她欣喜地扑向父亲的怀中,迎接她的是父亲铁青的脸,随后是一顿痛打。莫明其妙的她从父亲的数落声中听出了端倪。原来,继母床下准备送情的梨子少了几个,继母咬定梨子是她偷吃了,她一下伤心到了绝点。无论谁欺辱她,她并不在意,从小的逆境让她学会了忍让。但来自父亲的冤屈,她却无法忍受,也不能忍受。这种不被至亲的人理解的委屈,让她绝望中勇气倍增。对着父亲大喊:“我没吃!我没吃!我没吃啊!”父亲泪流满面地低下了头,一下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她。她无力地靠着父亲无言。只有泪水止不住地流,身子也止不住一抽一抖。说到这里,朋友抬起了头,对我说:“真的,我真的没偷吃。”
我听着她仍然诚恳的语气,看着她仍然痛苦的表情,无言。唯有用力点头,告诉她我相信啊!心中涌起无限的酸痛。我仿佛看见一个满面泪水,脸胀得通红,无能为力,绝望的小女孩,就跪在我面前。对天呐喊,那么无助,那么委屈,我一下泪水顺着脸颊奔流而下。仅仅是一个梨子,让她有如此刻骨铭心的痛,让她有如此无法释怀的伤害。让人不可思议,她度过了怎样一个无边黑暗地童年岁月。
她说她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吃过梨子了。看见梨子她总是无怀释怀,而心痛难过。她多想再次拉着妈妈的手,说一声:什么都不要吃,只要妈妈回来!她也想告诉年迈的继母,她当年确实没吃那个梨子。但她知道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她知道一切不可能再回头,过去的终就过去了,生活,人生就有那么多无奈,留在记忆里的,尤其童年的记忆,尤如打上烙印难以消融。其实也如刻在树上的刀痕,永远不会消失,但一定会随着树的长大,伤痕会淡出一些。我多么希望我的朋友也能从童年的阴影中淡出,看到梨子,不是沉浸在无边的忧伤的往事中,而是用心试着咬上一口,细细品尝,品出梨子的真正的甘甜、清香、清凉爽口。
世上许多的东西本只是一个物体。当它身上发生了某个故事时;当它被注入了某些情感时。它便开始付于生命,也有了一定的意义啊。
我力劝朋友,试着尝一下梨子。也想让梨子的那抹清香,如轻烟拂过她伤痕累累的心田啊;让梨子多露的汁液,滋润她干涸的心间啊;更希望用梨子解开曾经种下的结啊。更愿天下人的童年留下的都是快乐而美好的记忆画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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