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色女人的极致,林清玄在《生命的化妆》中有所界定。
“化妆的最高境界可以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自然’”。
“三句简单的话来说明:三流的化妆是脸上的化妆,二流的化妆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化妆是生命的化妆”。
本色女人,淡看“表面文章”,摒弃小女人常有的狭隘、短视和矫情,充分自信,删繁就简,心无旁骛,举重若轻,尽职尽责地活跃在生命大舞台上,以至真至纯的自然“化妆”描摹生命的本色,原汤原汁的女人味更浓更香,弥漫得更久更远。本色女人活得明白、活得象样、活得精典、活得漂亮,似阵阵清风拂面,怡神醒脑。
在我眼里,以下几个女人无愧于本色女人的称谓。
崔卫平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文化和思想批评家、翻译家。著《带伤的黎明》、《看不见的声音》、《我见过美丽的景象》,译著《通往公民社会》、《哈维尔文集》、《布拉格精神》,编著《不死的海子》等。
网上有她的照片,平常如邻家大姐,给人亲切之感。她在文中自述,华发早生,比同龄人消耗得多,但她并不惋惜。在生命质与量的权衡中,她毅然选择了前者,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是个人的取舍。
“许多女性拿起笔来只是吐露自己的心声,发泄个人生活的不平,而伍尔芙相反,她写作是因为她要描绘和参与塑造这个世界,用一个以语言为材料的精神世界和实际世界相匹配。伍尔芙是少有的拥有写作抱负的那种人,她对写作的热忱、自律和献身是罕见的”。
这段对伍尔芙的评论也适用崔卫平本人。她不屑明哲保身,不做“精致”和“麻木”的大师,而是怀着重建社会的急迫心情,为“保护自己的生活不受侵犯,不至于将自己包括道德在内的整个生活质量沦为虚无和虚空,首先在自己身上恢复真实的力量和人的尊严,将一种人性的尺度带到周围的生活中去”而不懈努力。
她积极著述,对现时发生的敏感事件进行分析评价,比如最近的卢雪松停课事件。力图通过打碎自身的精神枷锁去改变世界或周围的环境。“如果一个知识分子声音传得特别远,特别有感召力,那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作为个人对人类文明作出了重大贡献。他的这种贡献也是知识分子式的,那主要是改变了人们的思想方式。”
我为崔卫平欢呼喝彩,她坚定无悔地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以微弱而又积极的声音作为精神起点,去寻觅更加宽广和厚实的幸福。
龙应台
作家、社会批评家、思想家。《野火集》风靡大陆的时候,我记住了这个文风硬朗,笔名阳刚的女人。在欧洲、中国两岸三地文化圈中,龙应台的文章成为一个罕见的档案。
“用近乎童稚的原始眼光观照世界的种种,这种眼光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穿透力。我对人和事又怀着极大的热情,热情使我对人世的山浓谷艳爱恋流连”。
凭着这股原始的动力和女性特有的理性的温柔,龙应台把对人世的爱恋扩展到社会理想。她豪情万丈,大刀阔斧不让须眉,倡导建立一个现代、合理、富有价值和尊严的人生价值观,以冷静的理性支持,通过人的改造来促进社会的变革和进步。
在《消极和积极的道德》中,她坦露“我写文章,希望人们认识到这是一个不合理的社会结构。我演讲,鼓励年轻人把追求公平正义作为改造社会的首要任务。我在自己的生活里拒绝奢华,崇尚简单……”。
在《你是个好母亲吗?》中,她诘问:“关起门来做个‘好’母亲,够吗?解决问题要从根本治起。如果你真心爱你的子女,而且懂得如何去爱,你应该如切肤之痛地体认到:把小圈圈弄好是不够的,你必须发挥力量促成大环境的改造。先进国家的妇女早就诉诸行动了。日本的妈妈,发现巷口那家超级市场卖假冒的乳酪,她所加入的‘主妇联’组织立即采取行动,抵制这家商店。美国的妈妈丧失了心爱的女儿——被酒醉的驾车人撞死,她马上组织所有关心的妈妈迫使警察作严格的取缔。德国的妈妈担心核子大战及生态的破坏——她希望德国代代子孙都能享受黑森林的呼吸,于是她开始阅读有关核害及污染的资料,甚至组织了一个政党,来实现她们的理想。”
龙应台的头脑是清醒的,视野是宽阔的,爱心是博大的,行动是果敢的。
扬之水
原名赵丽雅,自学有成,曾任《读书》月刊编辑,现在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文物考古,对中国古代诗歌中的名物考据精彩杰出,著有《诗经名物新证》、《先秦诗文史》、《诗经别裁》、《脂麻通鉴》等。
扬之水执着而安静,有股子钻劲和韧性。常年素面朝天,朴实无华,体型也不窈窕,极不注重外表装束,却嗜书如命,潜心学问,她如悠扬之水的丽雅深藏在著述中,蓄涵在书法中。
“从早晨一睁开眼睛,到晚上闭上眼睛,生活简单到不做饭,吃食堂。除了一些很必须的事情外,其余的时间都放在学问上。”如此简单,却深得先生和儿子的理解和支持。“我觉得快乐都在学问中,读书就是消遣。我热爱生活,只是我去热爱古代生活了,就没有时间热爱现代生活了。”
缘于此,我们才有幸领略扬之水的深厚学识和丽雅文笔,重返《诗经》时代的美好天地。她对名物的考证,对古籍与实物的细心梳理,重构古人的日常生活场景,清晰、精细和生动地呈现历史进程的某些重要侧面,于“小道”中见大学问。
在浮躁得找不着北的今天,象扬之水这样“大院深处一幢旧楼,树荫挂满了帘子,窗前的写字台上泻下丝丝缕缕的青翠,愈见得纤尘不染的一派清静。”(《绿窗下的旧风景》),专心致志地挖掘古典、徜徉于历史的女人,如珍稀物种,难得一见了。
毕淑敏
在西藏阿里高原部队当兵十一年,从事医学工作二十年后开始专业写作,发表作品二百万字,曾获庄重文文学奖等。
以《昆仑殇》成名的她,最初给我留下印象的却是《素面朝天》。
“不拥有美丽的女人,并非也不拥有自信。美丽是一种天赋,自信却像树苗一样,可以播种可以培植可以蔚然成林可以直到地老天荒”。
“我相信不化妆的微笑更纯洁而美好,我相信不化妆的目光更坦率而直诚,我相信不化妆的女人更有勇气直面人生”。
毕淑敏大气、安谧又不失分寸和弹性的性格,带着雪域的洁净和深远,带着高原的质朴和善良,散发着天然去雕饰的芳香,兼具昆仑山宽厚沉静的灵魂。
由于职业和西藏生活的特殊经历,她的写作更多地关注生命与死亡这样宏大而终极的命题。她对生与死的体悟是积极而理性的。《我很重要》、《提醒幸福》、《预约死亡》……
“死亡不是我能控制的,它是恒定的,可是生命本身的意义与价值却是变数,我可以去创造一个属于我的数字。我将怎样走过一生,这取决于我自己,一个人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我要去把它过得有意义,有价值,要让生命留下我的光彩,不仅自己快乐,也对这个社会、对与我一样拥有生命的人有帮助,有价值。”
它奠定了毕淑敏的人生座标。她把人文关怀和热情悲悯化为冷静的集道德、文学、科学于一体的思维方式,写作方式和行为方式。这样的女人有着顽强的精神力量和无可比拟的人格魅力。
著名的马洛斯理论,把人类需求分为五个层次,由低到高依次是生理、安全、社交、尊重和自我实现,也是从“求真”、“求善”到“求美”的逐步升华。在这个金字塔型的递进阶梯上,能够攀上塔尖的本色女人,无疑是极少数出类拔萃者。
本色女人,自有独具慧眼和心智的本色男人所钟爱,岂是蝇营狗苟的须眉浊物可消受的?在各有优长的纯棉女人、冰心女人、小资女人、香蕉女人、物质女人、毒药女人、旗袍女人、烈性女人、风情女人等类型里,我远远地欣赏本色女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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