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很在意他的生日，每年的阴历、阳历两个生日一个也不少过。老公也一样，老公除了过阴历阳历生日外，如遇闰月生日，那也一样要像过节似的庆祝。也许男人们都不会在意身上的年华流逝，逢生日逼近，他们都翘首盼望这一天快点到来。女人们就不同了，特别是我这个年龄段的女人，那生日不过也罢，最好这一天能跳过，让时间定格，甚至倒流，最好眼角不要留下皱纹，最好眼睛依然清亮。但照照镜子，容颜大不如前，多了成熟稳重，多了丰韵，多了一层优雅，这样想来，近四十岁的女人就像那开放的花儿，是那青涩少女们无法比拟的。这样想想心情豁然开朗许多。

小时候也如儿子一般盼望过生日，盼望着桃红柳绿，盼望着蔷薇花开，有人说四月出生的属蔷薇花，蔷薇虽说是野花，但生存力强，条件再差，它也一样会开得红红白白，粉粉的一片。蔷薇花在篱笆墙上盛开的时节，我会问妈妈：我生日到了吗？快长成大姑娘了吧？直到有一天，母亲交给我两个煮熟的鸡蛋，塞进那花衣服的口袋里，吩咐哥哥弟弟别抢，生日呢，再穷再苦也有特权的。

儿时的生日在父母的呵护下走过了，直到哥哥长大，参加工作，那时候我再也不会盼望那两个熟鸡蛋了。哥哥会在生日的前一天，给我买回一条纱巾，或者一个瓷器小玩意，纱巾多是颜色鲜艳的，似红霞，似彩虹，称得那十二三岁姑娘的脸好看极了。小玩意很精致，到学校炫耀一番后，被我小心地摆在那漆迹斑斑的抽屉上，增加了不少亮色，娃娃们笑眯的眼，天鹅交绕的颈，小狗调皮地吐着粉红的舌头。一切一切都是可爱的，哥哥还在生日时送我一辆自行车，永久牌，鲜艳的红色。

曾几何时，每逢生日我都要去照相馆照张相，给自己买条花裙子。现在找出昔日的相片，从十七岁一路摆过来，那咧开嘴笑的姑娘，笑厣深深，到如今才浅浅地呡嘴露出那酒窝。岁月真的流逝得很快。那故作沉稳的侧面相是十八岁生日时照的，寄给外地读书的男孩，那年的四月好像很冷，我穿着红昵大衣，直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浅浅地笑着，眼睛亮晶晶的。男孩从不直言表露说喜欢我，爱我。而是一味在向我要小玩意，要我在江边拾的彩石，要我给他织一条围脖，要我记得给他写信。收到相片后，他给我回信说，女大十八变啊，那个只爱小猫咪的小姑娘一转眼就成大美人了。还说同寝室里的男孩都笑他收藏了一张明星照，他随信还寄来了一张卡片，上面是只毛绒绒的小猫，我开心地笑，晚上抱着小猫卡片睡不着。但十八岁的爱没有结果，那只猫是最后的收藏品，从那以后我不爱猫。

婚后，老公也记得我生日，他总在生日前问：要什么？想去做什么？带你去哪玩？我总是摇摇头，我不会索取，从没想过要什么东西。嫁作他人妇，母亲也没忘记我，她会在生日时拎只鸡，或是带些鸡蛋来，要不也会打电话让我自己吃碗长寿面。尽管我什么也不要，但生日这天，老公会在清晨叫醒儿子，两人站在床面前大叫几声：生日快乐！而后老公会给我去买花裙子。花裙子一直是我的最爱，到了皮松肉老那一天，我还会穿花裙子。老公会亲自做顿饭，一年中，生日这天他不会让我动手，这一天，我享受着许多平时享受不了的待遇，尽管这一天很短，但我会记得一家子去照相馆，照一张全家福，而后不是拥着儿子，就是搂着老公，相片越照越美，摄像师的技术比以前的师傅高超了许多，他们不会老说：笑笑，说茄子。他们会捕捉你的精彩瞬间，抓住你最美的时刻。

今年生日，老公又问我要什么，我说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好好对我，一心一意地爱我。生日这天清早，老公带我去街上吃长寿面，然后牵着我的手，塞进他的口袋，带我去菜场买菜，他说：今天你别动手，侄女（养女）在午饭前一定会从广州赶回来的，到时候让她做。回家后，老公说去街上转转，想送我一件礼物。虽说不用我动手，但觉得侄女大老远刚到家就要洗菜做饭，也够累的。我择着菜，清洗着，敲门声响了。侄女！侄女连夜赶了回来，这个从小失去母爱，在我身边受过不少苦的侄女真的在我生日这天回来了。

侄女夺下我手中的菜，拖我上街，非要送我礼物。柜子里花裙子已经装不下了，鞋子也好几双，被侄女拖着，我还是拒绝要任何东西，没办法，侄女选了一个大大的水果蛋糕，说养她这么大，心意还是要给的。这时老公打电话问在哪呢，说看好一样东西，想买回来。我问是什么呢。老公说想给我爸买辆电动自行车，说老爸爱钓鱼，而且跑得太远，这大年纪骑车太累了。父亲最爱我，小时候把哥哥弟弟打得皮开肉裂，却从没动过我一指头，婚后我家离父亲家不远，父亲总会抽时间来帮我做家务，给屋前的菜地锄草，屋后的杂草除净，父亲知道我怕蛇，要是杂草丛深，怕它们出来吓着我。父亲甚至还蹲下身子把厕所的便池也洗得洁白如新。生日时送这车给父亲，那真是比送我什么都高兴，都让我感激。听完电话，我说：回来吧，先别买，等你真的做下一笔工程，那最早挣的钱就给父亲买吧。

中午来吃饭的人很多，老公说打电话让你爸妈也来吧。爸妈早在三天前就提醒我，说别忘了生日。老公和侄女们轮番给我敬酒，儿子挡下说：别啊，我妈妈不会喝，喝醉了难受。饭后客人们抢着去洗碗，收拾，儿子一把抱起我，在屋子里转圈。儿子说：生日快乐！越长越年轻，最好让我叫你姐姐。什么时候我才不是阿姨不是妈妈，会成姐姐呢？晚饭后侄女买回许多水果，切成漂亮的拼盘，摆上蛋糕，点上蜡烛。这时出去一会的老公和儿子回来了，儿子身后藏着一束鲜花，突现在我眼前，红玫瑰俱中，黄的淡粉的康乃馨伴随左右。儿子递给我说：祝你幸福！妈妈，玫瑰代表爸爸的爱，康乃馨是我的感激之情，我感谢上天让我拥有一个世上最好的妈妈。

在我抱花低头的时候，老公用摄像机录下了这一刻，录下了我吃蛋糕的情景，录下我一脸一身奶油还开怀大笑。谁说我不幸福？老公还如当初那样爱我，从这生日的情景再现就不难看出他的用心良苦。还有那大帅儿子，总是说：妈妈，要是每天都过生日好了。每天过生日，那人会老得多快呢？我想永远三十八，迈过四十岁的门槛儿真的就难找到那银铃似的笑声了。

年年岁岁曾相似，余下的生日也会如花般开放？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可时间却一去不复返。生日过得再热闹，过得再有情趣，又有什么意思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