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执手相对
作者:金夜星
蓝袍先生目送他们离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勾文龙面前道:“三文一碗孟婆汤,你要不要?”勾文龙似是痴迷了一般沉声道:“要,我要。”那蓝袍先生忽然伸出了一只保养的很好的手掌:“拿钱来,三文,不许多,也不许少。”勾文龙幽幽的道:“不巧的很,我本想给你钱的,可是我的钱却被别人偷去了。”“哈哈,龙儿果然有趣之至。”蓝袍先生忽然爽朗的低声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那种诡秘、阴狠的气息。
“龙儿?你叫我龙儿?”勾文龙奇怪极了,脱口道。
“我是你父亲多年的老友,当然要叫你龙儿。”那蓝袍幽灵边说边双手一挥,勾文龙等四人身上的绳索立即绷断。他接着道:“小兄弟,万捕头说的话没错,你便是凤凰教教主凤凰花的儿子,你到现在还不去认母么?”。他说话速度很快,双手扬起便解开四个人被封的穴道。
“什么?前辈……您……您说清楚点……。”勾文龙的大脑一片的混乱,一阵的惊喜,恍恍惚惚间,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因为对于他来说,蓝袍先生的这句话就好像开天辟地、五雷轰顶一般。勾文龙迷迷糊糊中抬起头看到蓝袍先生,猛然间觉得他的身形、说话有一种熟悉之感,似乎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面,虽然戴了鬼脸面具,显得狰狞可怕,但却有一种不可言喻的亲近之感,心中大是奇怪,问道:“敢问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说我便是凤凰教教主之子?可有什么凭证?”
蓝袍幽灵见勾文龙上上下下的仔细着打量自己,身形当下微微一动向后滑了三四丈,隐藏在茫茫夜幕中,叹息道:“小兄弟,我的姓名和来历暂且不便透漏,但所说的消息却千真万确,来日你和凤凰花见面便知真假,我无意害你,你尽管放心就是。”勾文龙听他如此说倒也相信了七八成,登时激动的难以自己,可心中一时之间那里承受得了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不禁又是欢喜又是迷茫,思前想后觉得犹如做梦一般,此时此刻才恍然明白,凤凰教的护法风无痕和南宫灭在天台山并非要杀自己,而是在请自己回去,可自己一直都惶惶不可终日,四处奔逃狼狈不堪。今日若不是龙啸天、寒飞雪两兄弟拼死先行抵挡了一阵,恐怕自己和柳心惠早就变成刀下亡魂了;若不是蓝袍先生和万刃及时赶到,恐怕也要立时丧命;若不是蓝袍先生告知自己的身世,恐怕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母亲尚活在世上。念来念去,不由得对蓝袍先生、万刃、龙啸天及寒飞雪甚为感激,抬头冲蓝袍先生抱拳道:“前辈,大恩不言谢,我……我日后必当图报。”
蓝袍幽灵沉声一笑:“不必客气,我只盼你能早日和母亲相见,共享天伦之乐。”忽又提高声音道:“万老弟,我们走吧,还有更重要的事请要办。”言罢身子一弓一缩又如幽灵般的飘然而起,从客栈墙头向外飘飞了出去,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万刃见此只好道:“小兄弟,凤凰教便在冀南的凤凰城,此去千里之遥,你一路千万要小心。为兄还有事要和蓝袍先生一起去做,先走一步了。”勾文龙忙抱拳点头,只见万刃身子拔地而起,几个回旋已外飞出客栈,消失在夜幕中。如此一来,众人虽不知道这蓝袍先生究竟是何人,但也知道他是一位退隐江湖的老侠客了。
勾文龙怔怔的看着蓝袍先生离去,脑中似乎一片空白,又似是堆满了无数的事情,只是千头万绪也不知道该如何梳理,直到龙啸天走到自己身前说话才猛然惊醒了过来,却瞧见龙啸天左手臂膀空荡荡的,不由惊道:“龙兄,你的手臂?”龙啸天朗然一笑摆手道:“都是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勾文龙想起几个月前在天台山与他相见时,他的两条手臂都还好好的,不禁颤声道:“龙兄,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兄弟牵累你的么?”龙啸天傲然一笑:“我们身在武林,行在江湖,即便丢了性命都不足为奇,更何况是一条手臂。嘿嘿,不过说真的,凤凰教那两个护法天尊武功的确高明之极。”言下之意,自然是因为救勾文龙被两位护法所伤。
勾文龙心中刹那间又是感动又是歉疚,更为龙啸天的英雄侠义所深深折服,当下眼含热泪抱拳道:“龙兄,我连累你了,我,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龙啸天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左手道:“勾兄弟,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勾文龙还想说什么,一直沉默无语的寒飞雪微笑道:“勾兄弟,大哥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寻找你,担心你被凤凰教的两位护法天尊捉了去,谁知今夜巧遇竟听说你是凤凰教教主的公子,实在大大的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勾文龙见寒飞雪面红齿白,剑眉星目,神色间略微有些腼腆,显得温文儒雅、文人才子气息十足,透出一种潇洒风流之意,心中自然也十分的亲近,却没有注意到龙啸天正在痴痴的看着柳心惠,流露出爱慕之色。
黑暗中,一个高挑的女子在喃喃自语:勾文龙?勾文龙?难道他真的是勾啸天的儿子么?是杀了他,还是留着他?对,不杀他!决不能杀他,因为他实在是太有用了,如果能好好的利用,我的武功又何止能增长一倍?哈哈哈哈!
不过这蓝袍先生又是谁?武功竟然和我不相上下,放眼武林根本就没几个这样的高手,还有,他为什么对千魔山庄的风妖恨之入骨?挑动山庄的杀手来杀风妖,嘿嘿,这蓝袍先生攻于心计、城府颇深,当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日后碰到了可千万要小心!
那女子的俏脸在惨淡的月光下时隐时现,赫然便是凤凰教的副教主慕容飞燕。
清晨,霞光万道,空气清新。一辆豪华之极的大马车从衡阳城北门向北疾驰而出,车辕上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左手缠着纱布似是受伤不久,右手拿马鞭呼呼飞舞,赶的两匹高头大马昂首嘶叫,奔跑的甚急。约摸走了二三十里路程,身后车蓬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角,一个满是书生之气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碗水笑道:“风兄弟,辛苦你了,喝口水罢。”赶车的年轻人接过笑道:“勾兄弟,不用管我,照顾好柳掌门罢。”
这赶车的正是寒飞雪,勾文龙、柳心惠和龙啸天则是在车内休息。自昨夜遇险后,柳心惠由于数次受伤后身体极度虚弱,胸前剑伤更是疼痛难忍,几人唯恐再有什么凶险便商议离开衡阳城。今早天未亮时,龙啸天和寒飞雪拖着受伤的身子四处购买马车,准备把柳心惠送到衡山安顿好后再做打算,并随行保护勾文龙和柳心惠的安全。
又走了五十余里,但见路边野花绽放,树木成荫,别有一番美景,寒飞雪在一条幽静的小河边方停下马车,让勾文龙和柳心惠下来,又从车内拿出两套粗布衣衫道:“勾兄弟,此处距衡山仅有七八里,你和柳掌门换上衣服去罢。我和大哥赶着这辆马车仍沿着来时路回衡阳城去,这样即便是有人想加害于你们,也只能是扑空一场了。嘿嘿,若是遇到什么凶险古怪,估计我们江南双侠也能应付得了。”
勾文龙和柳心惠没料到江南双侠心思如此缜密,且又为了朋友的安危不惜以身诱敌,此番侠义当真难得可贵之极。勾文龙揽着柳心惠的柳腰连连摆手道:“千万不可,千万不可,决不能让两位为了救我们再遭遇凶险。”龙啸天微微一笑道:“听说勾兄弟不会丝毫武功却几次舍命救柳掌门,这番侠义心肠更是天下难得。能结交你们这样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机缘。”一向慢性子的寒飞雪此时却焦急起来,跺脚道:“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客套话,大哥,我们快上车走吧。”龙啸天向勾文龙和柳心惠一抱拳大声道:“两位,我们先走一步了。”言毕翻身上了马车,寒飞雪也跳上马车,拿起了马鞭。
勾文龙见此,对江南双侠更是敬重,心中一动忙招手道:“两位慢走。”寒飞雪勒住缰绳道:“怎么?”勾文龙道:“前方极有可能是凶险重重,我们在此分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想起来心中甚是难受。这样吧,两位要是不嫌弃,我们结拜为兄弟如何?”此言一出,江南双侠不由得面面相睽,惊讶不已,忽然跳下马车齐声大笑起来。龙啸天道:“我们兄弟早有此意,只是担心勾兄弟不肯没有说出来而已,你既然如此说,我们正是求之不得。”寒飞雪道:“妙极,妙极!我们敬佩勾兄弟的侠义本色,早有此意啊。”
勾文龙欢喜之极,当下让柳心惠坐在草地上,然后和龙啸天、寒飞雪一同面向北方跪在地上,相互问了年龄,以龙啸天为大,其次是寒飞雪,勾文龙则是三弟,尔后三人齐声道:“苍天为证,今日龙啸天、寒飞雪、勾文龙结为异姓兄弟,自此亲如同胞,命系一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言,天诛地灭。”三人结拜完毕,站起身来相互执手大笑,情义深深。
龙啸天握着勾文龙的手道:“三弟,我和二弟走后,你与柳掌门一切小心。”勾文龙心中满是留恋,但也只得叹息道:“大哥、二哥,你们一路之上千万要小心。”
龙啸天和寒飞雪上了马车,扬鞭驱马绝尘而去,终是不见踪影。
正午时分,勾文龙和柳心惠已距衡山派四五里,抬头望去只见衡山山势雄伟,绵延数百里,气势极大。勾文龙拉着她的手道:“小惠子,你可知道‘寿比南山’是怎么来的么?”柳心惠想了想道:“这衡山被称为南岳,又被称为寿岳,恐怕便是因此而来罢。”勾文龙笑道:“正是如此。据说南岳衡山对应二十八星宿中的轸星,而这轸星便主管人间苍生之寿命,故南岳又称寿岳。”柳心惠道:“衡山七十二峰,以祝融、天柱、芙蓉、紫盖、石禀五座最有名,韩愈诗云:祝融万丈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说的便是祝融峰了。”勾文龙露出羡慕之色:“难怪百年前五岳剑派的前辈要在那里演练剑法,有机会定当赏玩一番。”柳心惠道:“五岳风云剑会要在那里召开,你一定有机会的。”
两人边走边说,渐渐的到了山脚,只见其层峦叠翠,古木参天,流水潺潺,幽雅深邃,奇花异草,四时放香。勾文龙精神一阵:“世人皆说‘南岳独秀’,看来确实如此。”两人遂感慨了一番,相互帮助卸下了易容的装束,换上各自的衣衫,顺着山路向山上缓步走去。此时衡山派武学在武林中威名甚隆,现任掌门人“铁涧流云”柳心亭虽担任掌门半年,但在剑术之上造诣颇深,其“铁涧流云”的绰号便是“铁剑”和“流云三十六剑”的合称,素以狠、辣、快而著称。
过了几道峰峦后,刚转上另一条小道,忽见不远处有一位穿着绿色罗裙的少女笑盈盈的站在一颗古树旁,见了勾文龙和柳心惠并肩上来似是大为高兴一般,高声道:“来的可是柳心惠姐姐么?”柳心惠不由得愣住了:“你是?”那少女轻移莲步走过来道:“我是掌门人的侍女上官飞雪,您就叫我雪儿罢。方才掌门人接到飞鸽传书,说柳心惠姐姐和一位公子要来,因此特命我在此迎接。”柳心惠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奇怪,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少女,见她约摸十八九岁,身材高挑肌肤细腻,光洁如玉的脸儿虽未施胭脂,但自有一番山野少女之清纯,此番俏丽是任何大家闺秀所学不来的。柳心惠点了点头道:“雪儿,我哥哥一向可好?”上官飞雪恭敬而乖巧的道:“掌门人一向很好,只是最近忙于筹备五岳风云剑会,有点劳累而已。”柳心惠欣然一笑,心情畅快之极:“雪儿,我和龙儿来衡山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是谁飞鸽传书告诉我哥哥的?”上官飞雪奇道:“不是你飞鸽传书告诉掌门人的么?”柳心惠道:“我没有啊。”上官飞雪更加奇怪:“那掌门人收到的信件中,为什么署着你的名字?”柳心惠心中一震,勾文龙的脸色也变了,心中都忽地涌起一种不祥的兆头,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控制着、牵扯着,正在一步步的迈向一个大大的漩涡中。
上官飞雪领着勾文龙和柳心惠不多时已来到衡山的中峰,脚下的碎石小路变成了砌的整整齐齐的青石路,蜿蜒着向山上铺了过去,遥遥只见衡山派大殿坐落于青山绿树间,隐隐约约露出红砖碧瓦、飞檐一角,在这深山中更显得神秘、幽邃而深远。三人当下拾阶缓缓而上,待走了百余丈,只见前面一块平整如镜的巨石突兀而立,上面用篆书刻着三个大字“衡山派”,下面有一行楷书小字曰:铁剑横空笑,寿岳不老石。又转过一道山峰后,前面忽然出现一座雄伟的大殿,巍峨矗立气势颇大,令人呼吸为之一顿,大殿之上高悬一牌匾,上书三个苍劲有力大字“衡山派”,几名甚为彪悍的衡山弟子站在门前,手持钢刀昂首而立。
柳心惠见了又是欢喜又是心伤,出神的望着大殿低声道:“文龙哥哥,这便是衡山派了。”便在此时,一个汉子快步从门口走了出来,大声呼唤道:“妹妹,妹妹,你真的是妹妹么?想煞哥哥了!”声音洪亮之至。柳心惠心中大震定神望去,见来者身材甚是魁梧,步法矫健沉稳,剑眉豹眼炯炯有神满是欢喜,笑容和神采如此熟悉,像极了梦境中的父亲--是梦么?是幻么?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嘶哑着声音颤抖的道:“是……是哥哥么?。”
此时此刻,分别一十三年的兄妹终于相见,这是何等的令人激动,令人欣然落泪。柳心亭和柳心惠的脚步零乱了、碎了,踉踉跄跄着奔跑着、呼唤着--为了喊一声“哥哥”,为了叫一句“妹妹”,他们都等待了太久太久,这是亲情的涌动和天性,这是人世间最真挚的感情。
他们执手相望悲喜交加,相互端详无语哽咽!
勾文龙和上官飞雪见他们兄妹二人携手慢慢而行,也跟在后面沉默而行。走了一段路,山林愈加的茂盛,奇峰怪石越来越多,勾文龙似乎听到柳心惠小声提起自己的名字,并且柳心亭还满是诧异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不由得一阵乱跳:难道小惠子对她哥哥说出我们的关系了么?定了定神仔细听了过去,却听惠子道:“哥哥,嫂子呢?”柳心亭话音一下子黯然了下来,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再也见不到她了。”柳心惠大惊道:“怎么回事?嫂子她……?”柳心亭悲声道:“你嫂子好命苦,她两个月前便因病去世了。”柳心惠和勾文龙大感惊然,顿时无语。
在后山幽静的丛林中,一座圆形墓室寂然而立,身穿白衣的惠子跪在墓碑前几次哭晕了过去,梨花带雨凄然动人,满面悲容的柳心亭站在她身后连连相劝,惠子却都不肯起来。勾文龙和叶落站在他们兄妹二人的身后,谁都不知该怎么相劝。过了良久,柳心亭低低的声音道:“小惠子,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否则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更何况你负伤在身,还是克忍一下为好,我们现在回去罢。”惠子泣声道:“哥哥,十三年来,我无时不刻的思念爹娘,谁知竟都不在人世,如今……如今……我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柳心亭含着泪点点头,弯腰扶起了惠子,仰天长叹道:“妹子,爹娘在阴间有你嫂子的照顾,我们还是宽心罢。”
便在此时,一名青衣弟子急匆匆奔跑过来,向柳心亭抱拳恭声道:“禀报掌门人,少林派玄慈大师率三名子弟已到衡山脚下。”柳心亭闻言喜道:“玄慈方丈年届百岁高龄,在武林中威望和辈分甚高,竟然提前一个月到来,当真妙极。小惠子,嗯--”他指了指勾文龙道:“文龙是吧?我们都去山下迎接玄慈大师如何?”几人都忙点头应允,柳心惠道:“玄慈大师一年前与我结为忘年之交,我自然要去。”柳心亭奇道:“玄慈大师和你结为忘年之交?”柳心惠道:“是啊,他是兄长,我是小妹。”柳心亭道:“这玄慈大师竟如此有趣。”遂对那名报信的弟子道:“你立即飞鸽传书山下弟子,引领玄慈大师在山下南岳庙暂且歇息,各室弟子到山下南岳庙迎接少林派诸位神僧。”那名弟子急忙应了,飞奔前去办理。
四人当下不及细说,快步来到位于衡山脚下的南岳庙,远远望去此庙占地约一百余亩,规模宏大,布局严谨,十分庄严。进了南岳庙,迎面只见一位白眉白须的老僧和三名青年僧人坐在大殿内,十余名衡山派弟子在旁边招呼,摆上了茶水、点心、果子,柳心亭大步迎上朗笑道:“玄慈大师,柳某迎接来迟,乞望恕罪。”那老僧站起身来合掌道:“阿弥托佛,有劳柳掌门下山迎接,老纳心感不安。”勾文龙见着老僧身材高大,披着一件金光闪耀的红衣袈裟,面容甚是慈祥,双目精光时隐时现,两道白眉从眉梢一直垂到了嘴角,和长及前胸的白须几乎连接在了一起,只是一开口说话便凸显得那张嘴特别大,几乎能占据半张脸颊。勾文龙心中暗道:“听小惠子说玄慈大师已经一百多岁了,可这老和尚目光如电,走路呼呼生风,最多也就六七十岁,那里有百岁高龄?”心中胡乱想着,随眼看看四周,见这正殿高六七十尺,四周全是泥塑的姿势相异的各路神仙,中央供奉着“南岳司天昭圣帝”的牌子,显得庄严肃穆,气势雄浑。
柳心亭含笑道:“大师远道而来,想必饱受颠簸,还请在此歇息片刻再上山罢。”玄慈大师抚须笑道:“也罢,不过我却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柳掌门。”柳心亭喜道:“哦,是什么好消息?大师请坐下慢慢细说。”两人随即落座,玄慈大师带来的三名弟子则恭然站在身后。柳心惠见玄慈大师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中暗暗笑道:“这老和尚眼花了么,怎么看也不看我一眼?”见他坐下要和哥哥长谈,忍不住大声道:“大嘴和尚,好久不见了。”玄慈大师闻言神色一震,抬头只见柳心惠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神色间充满了喜悦和调皮,不由得的怔住了。
这少林派玄慈大师乃是武林中德高望重、人人敬仰的前辈高僧,谁又敢与他开玩笑。柳心惠此言一出,玄慈大师身后的三名弟子莫不脸上变色,恼怒异常,只是一时不便出手教训于她。柳心亭心中也是大惊,忙出声阻止道:“小惠子,不可……”此言未落,玄慈大师苍然大笑道:“二妹,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呀!”柳心惠俏然道:“我自然无恙,只不过不知道大嘴和尚是否有恙呀。”玄慈大师微微一笑,合掌道:“我佛慈悲,老纳自然也无恙!”两人相视一笑,忽然都大笑起来。
众人见柳心惠和玄慈大师一问一答十分有趣,心中均是呐罕不已,忍不住都笑了起来。柳心惠笑道:“大哥,小妹方才说笑,您可千万别在意。”玄慈大师道:“阿弥托佛,当世除你之外,还没有人叫我‘大嘴和尚’--不过,我知道我的嘴确实不小,哈哈。”柳心惠见他白眉飘动,神色欣喜,便嫣然一笑退在一旁道:“大哥,我们稍后再叙别情。”遂退到一旁和勾文龙、上官飞雪站在一起。
柳心亭道:“大师,到底有什么好消息,还请细说。”玄慈大师微笑道:“不瞒柳掌门,老纳已经破解出五岳大圣剑法的秘密了。”柳心亭听了惊奇的几乎要跳起来,欢喜的大声道:“当真?当真?”玄慈大师道:“欲将五岳大圣剑法发挥到极致的办法只有一个。”柳心亭激动的道:“什么办法?还请大师告知。”玄慈大师道:“阿弥托佛,欲练就五岳大圣剑法,必须要将五本秘籍放在一起参悟,而后自每一派所记载的内功运气之法和出剑手法、招式中寻求破解之法。”柳心亭连连点头道:“此言甚是有理!不过,百年前创造这门武功的五位前辈都没有参悟出来,我们那里有那种天赋?”玄慈大师合掌道:“阿弥托佛,机缘巧合,全凭悟性,练习武功更是如此。实不相瞒,老纳已将其余四派的剑法秘籍一一收了过来,并参悟出了运气、出剑之道,目前只剩下你们衡山派了。”边说边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油布包,慢慢的解开来,只见四本略略发黄的手册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赫然正是少林、泰山、华山、恒山四派的剑法秘籍。
柳心亭见此,不由信了大半,这玄慈大师悟性极高,内功极为深厚,即便是参悟出来也极有可能,眼下除了少林派和自己的衡山派以外,其余三派都将秘籍交给玄慈大师,足见对玄慈大师信任之极。眼中看着,又忍不住拿起一本华山派的“五岳大圣剑法”秘籍,随手翻了几页,心中怦怦乱跳了起来。原来这华山派的“五岳大圣剑法”秘籍与自己本门派所存的“五岳大圣剑法”秘籍,几乎相同,只不过有个别细微之处有点不太一样而已,心中暗暗道:“莫非,莫非要融贯这‘五岳大圣剑法’秘籍,便是在这细微不同之处么?”
玄慈大师见柳心亭看得出神,微微一笑低声道:“柳掌门,五岳大圣剑法练成之日,自身武功当可提高数倍,据说和那传说中的《不老神功》有同功异曲之妙。”柳心亭看着书连连点头:“嗯,这一招‘五岳同寿’剑走偏锋方能发挥出全部威力,的确如此!剑走偏锋之时,方位、力道拿捏的丝毫不差--真是匪夷所思。与我们衡山派记载的略有差异,但威力却大大不同。”口中说着,眼睛已再也不舍得离开那本秘籍了,似乎每多看一眼武功便深了一层一般,以往在习武时所遇到的种种疑难便都迎刃而解了。玄慈大师见他看的如此专心,便不再打扰,将剩下的三本秘籍放在身前的桌上,让柳心亭随意观看,自己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勾文龙、柳心惠、上官飞雪及十余名衡山弟子都看的暗暗称奇,心中都道:“区区一本武功秘籍便让柳掌门失魂落魄,好生厉害?这秘籍中记载的武功一定极是惊人。”也有的暗道:“如果能让我得到五岳剑派的全部秘籍,苦练一番,恐怕便是天下第一人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玄慈大师见柳心亭时而欢喜时而皱眉,看的越来越入迷,遂轻声呼唤道:“柳掌门,柳掌门--!”喊了五六声柳心亭方神色一震醒悟了过来,抬起头长叹一口气笑道:“大师,我只看了华山派的一本秘籍,便解了习武中的许多难题,不过,有些地方总是感觉不对。譬如第九招‘五岳迎客’,左手兰花指攻敌脐上中脘穴,右手持剑攻敌咽喉,那么敌人的下三路又当如何攻击?这秘籍之上可没有写。”玄慈大师微笑道:“这一招老纳钻研多日也未成功,所以提前来到这里与你切磋,盼望能找出这一招的最佳攻略。”柳心亭朗笑道:“大师如此看重,柳某真是愧不敢当。”玄慈大师叹息道:“习武之人,每每见到精妙武学便会忍不住前去修习,唉,没想到老纳百岁高龄,即将入土,却也难免与此啊。这样罢,柳掌门不妨便将贵派的秘籍取出,我们便在此地研究如何?”柳心亭道:“这……柳某自然求之不得,不过大师远道而来,还未休息怎敢劳烦呢?”玄慈大师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柳掌门太多虑了。”柳心亭喜形于色:“那好罢,请大师在此稍歇,柳某这便上山取来秘籍。”玄慈大师点点头,微微一笑。
柳心亭当下吩咐门下弟子好生招待少林诸僧,便转身向大殿门外走去,谁知还没有走到大殿门口,忽听柳心惠高声道:“哥哥,不要去了。”柳心亭转身奇道:“为什么?”柳心惠冷笑道:“你上了人家的当了,这个大嘴和尚根本就不是玄慈大师。”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神色都变了。
柳心亭心中自然大惊:“小惠子,你说什么?”玄慈大师面现惊怒之色,站起身来厉声道:“二妹,你说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结拜过兄妹么?”柳心惠鄙夷的看着他冷笑道:“大嘴和尚,纵使你的易容术再高明,可你也骗不了我的,因为我和玄慈大师太熟悉了。”玄慈大师脸色一沉:“我怎么骗你了?”柳心惠道:“你的音容、笑貌装扮的确实毫无破绽,这等易容术也算是天下无双了,可是你绝对不知道我曾与玄慈大师所说的话。”玄慈大师的脸色愈加的阴沉,嘿嘿冷笑两声:“愿闻其详。”
柳心惠悠悠的道:“今日,你露出了两个马脚。其一,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认出来我,还是哥哥说出我的名字后,你才开始装作很熟悉的样子和我说话。”玄慈大师阴声道:“我怎么会料到你在这里?哼,本来极其周密、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全被你搅乱了。”这句话一出口便说明自己是冒充的了。
柳心惠继续道:“其二,也是你致命的错误,因为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我和玄慈大师之间曾经说过什么话。”“玄慈大师”沉声道:“我今天尽量避免和你说话,怎么,有不对的地方么?”柳心惠道:“当然不对了!我和玄慈大师结拜兄妹后,时隔五六日又一次见面,当时我就问玄慈大师:大嘴和尚,是否有恙呀?。你可知道当时玄慈大师怎么说?哼,告诉你罢,他当时微微一笑说:大嘴是和尚,不能喂山羊。从那以后,我每次见面都要问这一句话,而他的回答也总是这一句。而你却回答什么:我佛慈悲,老纳自然也无恙!嘿嘿,这可露出马脚了。”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方才我故意不揭破你,便是想看看你到底要耍什么鬼把戏。哼,原来,你是想骗取衡山派的剑法秘籍。”她这一番话说的伶俐动听,模仿玄慈大师的声音更是维妙维俏。柳心亭听的冷汗迭出,暗暗叫道:“好险,好险!差点让这个大嘴老僧给骗去了镇山之宝。”
那大嘴老僧听了柳心惠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沉声道:“小丫头,你竟敢坏我大事。”柳心惠冷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竟然有胆量冒充玄慈大师。若非我和玄慈大师相交甚好,还真让你给骗了。”那大嘴老僧阴阴一笑道:“小丫头,你受死罢。”话音未落,庞大的身躯如风一般向柳心惠扑了过来,同时一掌向柳心惠的胸口拍了过去。柳心亭看到这大嘴老僧轻功身法诡异之极,根本就不是少林派的轻功,心中大怒之余快步抢上,随手呼呼两掌向大嘴老僧击了过去,内力凶猛威力极大,大嘴老僧见柳心亭出手那敢大意,也顾不得攻击柳心惠了,身形滴溜溜一转,反身与柳心亭交了一掌,“嘭”的一声两人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又快速的斗在一起。大嘴老僧来时随身带的三名弟子,此时也纷纷抽出兵刃,与衡山弟子斗在一处。
柳心惠在一旁见哥哥柳心亭内力乃是钢猛一路,呼呼几掌出手,犹如渊停岳峙,气度凝重,果然有武学大师风范,心中暗道:“哥哥掌法虽不甚精妙,但内功根基要在我之上。”又见这大嘴老僧虽身材高大,但用的却是小巧擒拿功夫,白须、白眉飞舞激荡,显得招式极为精妙,不过也不似中原的擒拿手,或者是少林派的龙爪手,每一招一式往往从不可能的地方攻击了过来,两人一时之间斗了个不分胜负。
那三名冒充“少林弟子”之人武功虽然也不错,但三人与十几个衡山弟子相斗明显的吃了大亏,不多时便纷纷被刺伤,点了穴道扔在一旁,再也动弹不得。
约摸斗了三十多招,柳心亭冷笑一声,反手从腰中拔出了一柄碧绿色的长剑,剑尖迎风一抖“咝”然一声轻响,快速无论的向大嘴老僧当胸刺去,正是浸淫多年的“流云三十六剑”第一式“铁索飞剑”,端的快极、狠极。大嘴老僧见此,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一动身形向后急退,欲闪避开这快速无论的一剑,却谁料柳心亭长剑如影随身,大嘴老僧后退一步长剑便紧跟一步,犹如闪电毒蛇般“扑哧”刺中大嘴老僧的左胸,右脚随即飞起“嘭”的一脚将受了伤的大嘴老僧踢翻了一个跟头。
柳心惠见哥哥出剑迅猛之极,正想拍手叫好,忽觉后背微微一痛,似是什么极细的银针刺入一般,心中猛然一惊正要回头,突然头昏脑涨眼前一片晕眩,几乎要栽倒。身边的勾文龙见柳心惠脸色大变,娇躯摇摇晃晃,忙伸手扶住了她,颤声道:“小惠子,你怎么了?”
大嘴老僧被踢出两丈多远倒在地上,鲜血飞溅而出,柳心亭身形一晃便欺在他的身前,长剑刷的一下点在了他的咽喉,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一声暴喝:“何方孽障,胆敢冒我之名,坏我清誉!”说话间,一条红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的飞扑过来,右掌一挥使出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观音掌”,呼的一下击在大嘴老僧的胸口之上。
这一变故乃是极快,大嘴老僧受剑伤在前,又中了一记“观音掌”,口中、胸口伤处鲜血如箭一般的喷了出来,看着来人目光中全是愤怒之色,眼见活不成了。柳心亭本听见这红衣人的话语,心中道:“难道是真的玄慈大师来到了么?”又见他一掌击在大嘴老僧的胸口,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红衣人一掌击下后,见那大嘴老僧双目无神,嘴角颤抖着动着,似乎要说什么话一般,他当即将头低下,怒声道:“你是谁?说!”大嘴老僧用微弱的声音含含糊糊的道:“你……好……狠……”话说一半头一歪,就此死去。
柳心亭持剑向后退了一步,见这红衣人身披红色袈裟,身材高大魁梧,白须白眉,大嘴阔耳,与先前的“玄慈大师”简直长的一模一样,他几乎要惊叫了起来:“您……您……是玄慈大师?”那人叹息一声道:“阿弥托佛,老纳才是玄慈大师。柳掌门,此人名叫简轼,乃是凤凰教在苏仙岭分堂的一个堂主,他方才拿的秘笈也是假的。”此言一出,柳心亭骇的几乎要跳起来:“区区一个堂主,武功竟也这般厉害,看来……看来……魔教果然名不虚传。”随即想到魔教教主与各大门派的深仇旧怨,想到魔教三大护法的诡秘行踪和心狠手辣,不由得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莫非,莫非这魔教也看上了‘五岳大圣剑法’不成?若真是如此,江湖之中恐怕又将掀起血雨腥风。”
柳心惠在勾文龙怀中几乎要昏过去之时,迷迷糊糊的看到玄慈大师到来,心中登时喜悦非常,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微弱的叫道:“大嘴和尚……是否……有恙?”玄慈大师回首看到面色苍白的柳心惠,随口答道:“大嘴是和尚,不能喂山羊。二妹,二妹,你怎么了?”他大步奔到柳心惠的身前,急切之情暴露无疑。柳心惠红唇微微蠕动了几下,就此昏倒在勾文龙怀中。
柳心亭、上官飞雪等人见柳心惠突然不省人事,都是大惊失色,一起围拢了过来,柳心亭急声道:“小惠子怎么了?”说话间右掌握住柳心惠的小手,一股暖洋洋的内力缓缓的输了过去。玄慈大师见此,亦是心急如焚,左掌一翻“啪”的拍在柳心惠的肩头,登时一股暖洋洋的内力输入柳心惠体内。勾文龙则吓的一动也不敢动,看着怀中的柳心惠心都快碎了。
过了片刻,柳心惠娇躯终于微微的动了一下,呼吸渐渐的均匀起来,虽还未睁开眼睛,但柳心亭和玄慈大师业已大大的放下心来,收力撤掌暗暗调息。玄慈大师沉声道:“阿弥托佛,令妹似是曾经受过重伤,身体虚弱之至,目前需要好好调养。”柳心亭叹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先请到一旁歇息片刻。”玄慈大师合掌道:“阿弥托佛!”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柳心亭道随手从大殿内点了四名弟子,用担架将妹妹抬上山去。
便在此时,忽听一名衡山弟子惊呼道:“掌门人,您看,他们三个都吞毒自尽了。”柳心亭转首一看,只见随着简轼来的三个僧人倒在地上,身体蜷缩,双目圆睁,嘴角在慢慢的流出黑色的血,一动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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