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可容纳十几桌子的餐厅,里面没有豪华的摆设,地板上有许多客人吃剩下的骨头还未来得及清扫,虽然不是一个上得了档次的地方,但是顾客多,几乎可以说是爆满。深圳人除了工作外,最关心的事就是吃。
好不容易发现挨东向的一张空桌子,我们一行五人赶紧甩下屁股。
因为忙而脸上挤不出笑容的老板娘象一只飞鸟一样站到我们身边,她匆匆问,“请问您们想要一些什么?”二弟反问她,“你们有什么?没有菜谱么?”
“哦,我倒忘了。有的,我去拿。”老板娘飞快地去取菜谱。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招跑过来给我们斟茶,她的额头沁着汗渍。
在贝底田村22号忙了一下午,没帮上二弟什么,却累得够呛。一直到晚上9:00钟,才到这家餐厅打烊。
另外三个是这篇文章的主人公老蔡和他的妻子、女儿。
老蔡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有点发福,细小的眼睛显得格外精神。他的头发梳成中分状,很适合那张有些浑圆的脸,今天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旧西装,因为做工,看得到是脏兮兮的。
早在几年前,我就认识了这位仁兄。那时他在贝底田村的一条热闹的小巷里开百货店,小生意红红火火。那时我刚来深圳,手上没有资本,从没有动过做生意的念头。我和二弟一直帮堂兄浩做事。浩在深圳特区报社办的一家批发中心租了一个摊位,是小老板。每天早晨4:00钟,我们便匆匆起床,到摊位上帮忙。
浩做批发生意前,曾经在老蔡的小店附近的一栋楼上租住。他和老蔡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常常聚在一起聊天。有一次,我陪浩到老蔡的小店,也认识了他。
老蔡结婚早,一共育有三个女儿。他渴望生一个儿子,但老婆不争气,只会生女儿。为了躲家乡的计划生育工作组,老蔡数年都不敢回家。
此时,二弟点了几样小菜,叫了啤酒。
不一会儿,菜和酒都端来了。大家举起杯,相互敬了。我肚子饿极,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菜。
二弟说,“蔡大哥,今天多亏你,若不是你来了,我们还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呢?”老蔡笑,露出洁白的牙,“哪里哪里,互相帮助嘛!小弟做事的能力不错啊!比我强多了。”
“蔡老板,听说你把在赤尾村新开的小店转让了,你为什么这么做呢?”我问。
老蔡呷了一口啤酒,“那里的生意做得不好,我不想再坚持了。每月只有几千元的收入,扣除房租和日常开支,所剩下无几了,没有再做下去的价值。”
老蔡在不远处的赤尾村开了一家新店,仅维持了半年,就迅速转让给了他人。
二弟说,“你也真厉害,空铺转让,还能赚到一笔可观的转让费。”
老蔡,“没办法啊!如果生意好一点,我一定还做下去。”
转让赤尾店时,老蔡没有把转让广告张贴在店门前。他说,如果把广告贴在自己门口,等于是告诉别人这家店快撑不住,马上就要倒了。做生意非常讲究技巧,包括转让铺面,不动点脑筋的话,就转让不到好的价钱。
老蔡的店一共收到了38000元空铺转让金,我认为很不错。一年前,我在深圳布吉镇开了一家摄影店,因生意不景气,想转手,却一直没能够转出去。除非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否则,要想收到转让费,是不可能的。潮州人老蔡就是有本事,居然做了我无法做成的事。
老蔡在贝底田开的小店早已经关门大吉了。他为什么在生意十分红火的时候空然收手了呢?这件事与他的房东有关。
房东见他的生意如此兴隆,不由心生妒意,便强迫收回了店面,自己去开店做生意。想不到的是他不是做小生意的料,三个月后,他就做不下去,又把店面租给了他人。
倒霉的是老蔡,他带着一家妻子和小女儿在深圳颠簸了大半年,才在附近的赤尾村安定下来。在深圳,一个人没有职业的话,就会花费一大笔开销。租房、吃喝、找工作,都需要钱,无论你怎么节省,也省不了多少。老蔡一家三口,境况更超乎常人。
我不是老蔡,不知他所受的苦有多深重,但可以想象他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老蔡的妻子是一个平凡的妇女,应该帮不了他什么,家庭的重担落在老蔡一个人的肩头,他一定累。
潮州人跟别的地方的人不同处是他们更能吃苦耐劳,也有开拓进取精神。不管生活多么艰辛,他们都会毫无怨言地勇往直前。老蔡就是这样的潮州人,他对生活充满信心,他坚信明天的太阳是灿烂的,所以他始终面含微笑。
我认识另一位潮州籍的老板胡先生,他很早到深圳,靠着不懈的努力,如今已在深圳罗湖和福田一带开了二十多家规模不小的餐厅。他告诉我,当年闯深圳,他身上仅揣着三千元资本。
目前,老蔡的处境很困难。二弟见他在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项目赖以生存,便请他过来帮忙。当然,二弟心里明白,潮州人老蔡是一条搁浅的龙,绝不会在这里呆得太久。
大约吃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酒足饭饱。
走出这家餐厅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我问二弟,“明天还需要我来吗?”二弟说,“不必了,明天的活儿很少,我和蔡大哥就够了。”
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夜色里,我心潮起伏。老蔡,什么时候你才可以摆脱困境?什么时候,你又可以开一家红红火火的小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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