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的那棵老樟树枯死了,今天,来了几个园林工人,把它连根挖起运走。据园林局的工程师说,这棵树已有上百年了,可能是因为年老和气候的原因使它枯死的。
望着那余下的空地,心不竟乏起落寞和惆怅。虽说它已枯死,但还是依恋不舍。
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对它的感情是深厚的。不必说在起风下雨的时候,它为我家阻风挡雨;不必说在夏日炎炎的烈日它浓密的树叶为我们遮荫送凉;不必说在月光满空、繁星点点的夜晚,附近邻人聚在一起,纳凉闲聊,述说邻里情意;更不必说小孩子们在树下玩耍追逐、做游戏,开心的样子,使我们大人都童心荡漾。
那一切已成了今后脑里永远的记忆。
据说樟树的材质很好,树干是用来做家俱的好材料,而且老树价值更高,老樟树头做成的茶几古老又时兴。我想,老樟树死了还有这样大的用处,它生时为世界添绿,死后为人类造福,其身影生前是高大的,死后是伟大的。想到这,不竟使我想起童年的往事。
在童年的记忆里,有两棵老树和俩个老人的影子在我脑里时常涌现,那是在儿童年代父母亲工作的镇子里,所住的房子门前的两棵老树,还有我可爱的爷爷和一个和蔼可亲的伯伯的身影,是我难忘的。
那是一棵有十多米高的枇杷树和一棵有菜盘子口粗的无花果树。
记得在我懂事起那棵枇杷树就很高很大,爷爷说这树可能有他那样的岁数了,其它地方很少有这样大的枇杷树。无花果树是爷爷栽下的,也有十多年了。
喜爱这两棵树不仅因它们的古老和高大,更因它们每年都结出好吃的果子,而且又大又甜。
枇杷树很高,树干很粗,皮的色泽乌黑乌黑的,长满了褶文,好象爷爷脸上的皱纹。在每年三——四月果子熟的时候,我们小孩子总是吵着要大人爬上树去摘果子吃。爷爷因为年纪大,就用一条长竹干安上勾销把枇杷果勾下,我们一涌而上,争着、嚷着、抢着,爷爷就会说,你们不要抢,一个一个来,每人都有份。我是最小,又最听话,很得爷爷偏爱,因而经常是分的最多。记得那果很大,熟透的果子是桔红色的,吃起来又甜又爽;没熟透的是黄色的,吃起来酸溜溜的,吃多了牙齿会酸软的很难受,我们小的贪吃,经常是吃了哭,哭完了又吃,妈妈就骂我你这是自作自受。
无花果要到七、八月果才熟,我是每吃完枇杷后就盼望着无花果熟。那棵无花果也有约十米高,叶子长的很茂盛,果又多又大。熟透的皮是紫色的,个很大,剥开果肉紫红紫红的,有象蜜糖样的汁,吃起来甜滋滋的。无花果还可以用来治一些小病,记得有次我咳嗽的很利害,妈妈就用无花果加上蜜糖炖水给我喝,后来很快就好了。
就因为有这两棵树的印象,此后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很注意枇杷树和无花果树,但都没看见过象它们那么老、那么大、那么高的。现在经过培育的枇杷、无花果树长出的果实虽然个很大,也甜,但已失去那种原有的味道。每当街上有枇杷、无花果卖的时候,我都会买一些,以寻找那儿时的记忆,和那忘不掉的人和事。
在枇杷树和无花果树玩也是我童年时的难忘记忆,那时不象现在有很多东西玩,也没电视,小镇是小地方公园是没有的,因此我们一群小孩子就在树下玩追人人、捉迷藏......等游戏。有时在树上爬上爬下,给大人看到了自然是一顿痛吗!没几天又忘在脑后,继续我们的玩耍。那时的生活虽然没现在这样好,但过得很快乐!
有一年发生了两件让我很痛心的事,那是爷爷过逝了和这个镇子的老书记死了。(就是我记忆中的伯伯)
那一年四月份我就盼着枇杷果熟,但只盼到二十多个不很大的而且有些还被虫子咬过的枇杷果。我就问爷爷是什么原因,爷爷说,那是树老了,虫子就欺负它,在它开花的时候把花吃掉,花少了,果也就结的少了。爷爷还自言自语说,我也老了。跟着就发出很大的咳嗽声,爷爷在去年入冬以来身体就一直不好,爸爸也很着急,说要带爷爷去看大夫,但爷爷说我这是老了,不用看,让它慢慢好吧!在到八月份无花果熟时爷爷就不行了。无花果结果也不多,那时爷爷病重,我对摘无花果就没兴趣了。不久,爷爷就逝世了。
爷爷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他的一生是勤劳的,有着诚实、正直的品格。
这个镇子(那时叫公社)的老书记是老革命,他的爸爸和我爷爷是世交,但在几年前就过世了,爸爸和他也是同事,因此我们一家关系很好,我叫他伯伯,他对我们小孩子也很好,果子熟的时候他常摘果子给我们吃,也经常讲些革命英雄的故事给我们听,我们都很喜欢他。但那一年初他就老被一伙戴红袖章的人楸到老枇杷树下批斗,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文化大革命。老书记解放初期是受组织派到打进敌人内部的地下党员,造反派硬说他那段的历史不清,要他老实交代,老书记很坚强,说那是党的需要,是为党工作。但造反派还是硬扣上“国民党特务”“反革命分子”帽子,把他关进茅棚。爷爷那时很楸心,他不顾自己有病,有一天硬是找熟人说通看门的,带上我偷偷的去看他,伯伯很感激,还嘱咐爷爷要保重身体,嘱咐我长大后要好好学习,爷爷也说些要他坚强、多保重的话。爷爷经常跟我说他是大好人,他们这是冤枉他的,并嘱咐我长大后一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在那一年冬天他因被不断折磨成病而死了。
他们的离去,冲击了我幼小的心灵,使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去亲人和喜爱的人的无限悲痛。爷爷,一个象中国大多数农民一样诚实勤劳的农民,在他身上我学到了勤劳、诚实、正直的做人品德。老书记,当时虽然还不懂那个时代的社会历史问题,但爷爷对我说过的“老书记是好人”的话一直记在心里,他那和蔼可亲、慈祥的面容至今还印在我脑海里。
后来结果证明爷爷的话是对的,在打倒“四人帮”拨乱反正后,老书记被平反了,家乡的人民重新为他召开了隆重的追悼会。那时我已不在那里了,当我知道后,感到很欣慰,我想老书记的在天之灵是可以安息了。
自离开那小镇后,就很少回去。前几年,听儿时的伙伴说,那树都不在了,枇杷树是枯死的,无花果是因那地方要盖楼房砍掉的。
今天,由这枯死的老樟树而想到过去的树和童年的往事,那逝去的人和逝去的树。逝去的树的影子抹不去,逝去的人在心中永远纪念,他们的影像象那高大的树一样,永远印在心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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