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不起眼的事,别人并不在意,却深深地烙在自己的记忆里。年幼时,大人忙年时那浓烈香甜的年味,就是其中之一。它虽越飘越远,却始终不肯轻易散去。每当又匆匆忙忙过完一个年刚闲暇时,记忆中的味道就扑鼻而来,三十多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我又成了烀肉锅边那个馋得直流口水的孩子,承欢在父母的膝下。
--题记
元宵佳节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掀起春节的一个次高[chao]。家家户户吃元宵点花灯,希望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合合美美。
我们这正月十五吃的元宵,是先捏好糯米皮,里面放进各种的糖块,再象包饺子豆包一样包好。而南边的汤圆是把喷湿的糖块放在糯米粉里来回地滚而成的。我们这一年只元宵节才吃一回,,象粽子和月饼一样。平时没有卖的,自然也没人吃。在陕西时,汤元和凉皮扯面肉夹馍羊肉泡馍一样就是一道小吃,路边的摊子上就卖,随时都能一饱口福。在上海也吃到过,个头出奇的大,异常香。
元宵可以蒸着吃,但比较浪费,个头本来就小,还有许多粘在帘子上;煮着吃,连汤带面的一起下肚,原汁原味的,清淡不腻;炸着吃,比较香,有些油腻。烹饪时很危险,冻的或化开的元宵在滚烫的油锅里,容易破裂,油贱出,极易烫伤烹饪者。每年都拐弯抹角地听说有这样受伤的人。人也奇怪,年年都有前仆后继挨烫的人。
在故乡的小城里,没见过比成规模的花灯。史伯伯送的透明的玻璃灯,是我儿时拥有的唯一的不花的花灯。大舅爷做的冰罩的灯,是我儿时有关花灯寥寥无几的回忆中美丽浪漫之最。再有就是县委大院主楼的正中的门廊上挂着四个火红的大纱灯。它们整年结着伴挂在那里,只有节日才点亮,红彤彤的一团散不尽的喜气,怎么都看不够。风吹雨淋的没见沉旧也没见破损过,只有它头上的横幅在变,从“欢度春节”到“庆祝五一”再到“庆祝国庆”最后是“欢庆元旦”。那四个火红的宫灯象一面火的旗帜一样高悬在那许多年,从我离开家乡后,它就一直悬挂在我寂寞的记忆里。
去秦上学后,三个元宵节是在隆隆做响风驰电掣的列车上度过的。只有一年级的节是在咸阳过的,第一次看到了在梦里憧憬了许多回的花灯。在一个不很大的院子里,高高挂起的各种各样的灯围成一个矩形。有圆的灯、方的灯、八角的灯、六角的等、大的、小的、高的、矮的、长的、扁的,有描龙的、画风的、镶金的、带银的、有花在开的、鸟在叫的、虫在跳的、蛙在鸣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每盏灯上都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字体写有一条灯谜,有的明明晃晃摆在面上,有的则隐藏得很深,需要费些力气找。我们宿舍的女生们,小燕子一样唧唧喳喳的仔细地找着,搜肠刮肚地猜着。每个谜面都能意会却怎么都言传不恰当。累够戗,也没猜出几个。信誓旦旦地拿出笔记了几条,冻手冻脚的,最后都落荒而逃。
元宵节的秧歌里都添了耍龙灯的彩头。
我看到最好的灯展是在九零年的正月十五。我已经参加工作,我们单位的一帮男女单身汉们,下班后饿着肚子,乘单位通勤车去偏远的香坊公园看渴慕已久的灯展。
人还在园子外,街上的路灯远没现在这么辉煌,隔着广告牌狭小的空隙,已经能强烈的感知里面的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
进了门,迎面二十多盏各色彩纸扎的巨型彩灯分别摆在宽阔的路两旁。左首是盏巨金龙灯,大嘴、须子、尾巴、爪子都能协调的动,片片鳞片都是闪金光的纸折叠好插在骨架上的,在射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右手头灯是一条稍小一些的绿凤凰,两条大尾巴一开一合的,眼睛也一闪一转的,非常美丽艳丽;后面还有许多各样的花灯,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等后面有一个假的长廊,上面用塑料的葡萄藤围成筒子,上面零星地挂着各样各色的灯,也有紫色或绿色的葡萄。在很花和光亮的地方,这条静谧的长廊,分外的迷人,我们在那廊里来回的逛久久不肯离去。我记得那天谁穿了件半截的毛皮大衣来,贫穷且臭美的我们如获至宝,挨个穿上那件衣服留下了富贵而美丽的倩影。冒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换衣服,我们容易吗?昨天看照片我才知道,我竟然为了一展自己美丽的长发而没戴帽子,每张照片都容光焕发,都是冻的红。真该为青春的勇敢喝彩!青春无惧!
我们每次集体活动都留一张全家福。要离开公园时,我照例张罗大家来合影。女同事都爽快的站好了,男生却只过来一个人。我有点恼,本饥饿难耐,赶紧照完好打道回府。怎么叫他们也执拗不动,只好劳我大驾亲自去请。和我关系最铁的一个男同事说破了天机。原来站过来的那个男生扮了一幅女人样:宽大高领的鲜红毛衣,纯黑的紧身裤,描眉打鬓齿白唇红,眉心还点了一颗火红的胭脂痣,外罩臆见合体的军大衣,还敞着怀儿,里面的鲜艳一览无疑,娇艳胜女生。刚才一直忙灯,没顾得上欣赏他。我虽不聪明绝顶,但也知道:性取向正常的男生,自然反感。我照合影的话已经出口,最后只好全体女生合个影才了事。
我和这个男孩私交还不错·他单薄也温和,眉青目秀名副其实一副女人像。也毫不隐瞒自己的双性嗜好。曾很坦白说:美丽的女孩和帅气的男生他都喜欢。也谈论曾经有过的一个男性伙伴,说的时候满脸的陶醉和幸福并不扭捏害羞,我们也都习以为常了。只是没想到他敢在单位收拾成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毫不顾忌,让他身边的我们着实难堪一回。
郁闷着饱完了眼福,再坐上牛车一样的公共汽车爬回不算近的道外。下车时街上一个人影没有,只要光秃秃的树干,在凄凉的路灯下影儿班驳和饥寒交迫的我们。我们现砸开一家相熟的食杂店,买了十斤挂面,用一个电炉子一斤一斤地煮熟,拌酱油吃。好在我们都谦让,没因为先后而争吵,其实也没了吵的力气。我们有十三四个人,等报销完全部挂面,已经午夜了。
再后,香坊公园就不办彩灯了。
前年,开发区新建的一个大广场办彩灯,轰轰烈烈打了那么多广告。我一家三人带着公公婆婆去看,场子很壮观,灯不怎么样,观看的人更少的可怜。
去年春节,香坊公园又重新办彩灯,没敢去看。
现在,原先如“就时王榭堂前燕”的大红宫灯,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了。城里乡下,过年时家家都挂一盏温馨喜庆的灯。大街上满眼的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红灯。大饭店的门前都悬着大规模浪漫迷人的灯帘,我看过最美的是一挂象瀑布一样流淌的灯的瀑布,那分美妙说不清道不明言不尽。
现在,什么样的灯展还能象当初一样吸引人?现在去看当年最美丽的灯展,还会那么兴趣昂然吗?
但元宵节看不着灯展,总意尤未尽,象缺了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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