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写《萦绕梦系仙山魂》思乡篇时,曾写到过我与兰娟姐的友情《魂牵情愫》,此时,我为悼念亡友——浙江省首届“春蚕奖”获得者杨兰娟,重温并记载了与兰娟姐同事时的点点滴滴,以慰我失友的悲痛之心。
——题记
打开嵊泗教育网,迎面盖来《不熄的烛光――优秀共[chan*]党员杨兰娟》、《记浙江省首届“春蚕奖”获得者杨兰娟》、《嵊泗县教育局举行“杜绝有偿家教争做杨兰娟式的好党员”签名活动》等信息,把我惊愕了。我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噩耗,年仅51岁的兰娟姐竟然已经离开了她心爱的教坛,离开她的学生和亲人已有一年多了。而我,竟然连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竟没能送她最后一程,没能参加悼念她的活动,我心好痛!
我从兰娟姐的事迹告报中得知她生命的最后旅程是这样走过的 ——
2004年10月29日,她与全校500多名师生一起环岛秋游。这是她最后一次和大家结伴欢聚,最后一次登高俯瞰家乡。在山道上,她喘着粗气,忍着腹痛,双手紧紧地牵着学生的手,艰难地跟随队伍……
秋游归来,进屋就瘫软在床上……
第三天,在她丈夫的坚持下,兰娟姐终于同意到县医院检查,结果令人震惊:胃癌晚期。随即,她被紧急送到上海诊治。专家会诊后扼腕长叹:“太晚了!无法挽救!”尽管如此,领导和家人还是想尽一切办法,在上海为她抢救治疗。其间,她强忍病痛,打电话给校长,向他交代了学校党支部近期的3项工作:一名预备党员转正要评议,两名青年教师入党申请要讨论,下半年已收取的全校党费要上缴镇党委。
在发病之前那几个月来兰娟姐已感到明显消瘦,饭量骤减,但她仍像往常那样坚持上班,工作日程排得满满的,就是没有安排看病。其实,胃癌要是发现得早,存活率是相当高的,至少可以延缓生命2-5年。她平时很少看病,她的医保卡上积有4000多元没用,总想着教案、上课、工作,想着给学习有困难的学生无偿补课,就是没有想到去看病,延误了医治……
1月18日黄昏,弥留之际的兰娟姐,没忘记让丈夫复述一遍她的遗嘱,然后,她抬起手,搭在丈夫的掌心,断断续续地说:“我……走了!”从病情暴发,只80天时间,兰娟姐就这样走了……
在有些学校、教师抱怨教师工资福利低,并以此为借口,巧立名目,开办各种高价补习班的现状下,兰娟姐从教32年以来,除了儿子在县城上学遭遇车祸,她在医院陪了3天,还有56天法定产假外,再也没有请过一天假,总是起早贪黑地给学生无偿补课。32年啊,为人女儿,为人妻,为人母的她,不但从没有耽误过上课,还自费资助贫困学生。在她生命旅程将终时,给丈夫留下这样三条遗嘱:“一是我今年一月份的党费还没交,你代我交给校长郑富良;二是我走后,那本《中国共[chan*]党章程》别忘了让我带去;三是送给结对小女孩的东西,我早包好了,放在柜子第三格抽屉里,开学前送去。”这包礼物中,有五卷本的《革命领袖故事》,一本精美的日记本,还有一个红包。这是她知道自己将与世长别,忍着剧痛,默默地准备……
兰娟姐走了,嵊山岛笼罩在悲痛之中。渔家百姓自发送来170多个花圈,使得岛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花圈断档,还有160多个单位和个人因买不到花圈,只得改送其他祭品。出殡那天,300多人的送葬队伍横贯小岛,蜿蜒盘绕在山间……
读着兰娟姐的事迹,与兰娟姐相处的日子就像在昨天。
兰娟姐出身贫寒,少年丧父,是当地政府为了照顾她家的实际困难,重点照顾和培养她,送她到师范学校学习,仅仅上了8个月的“速成”进修班。虽然是正式在册的公办教师,但文化基础素质和专业修养可想而知,并不比我这个代课教师强,但兰娟姐对工作认真踏实,虚心讨教;对朋友热情真诚,肝胆相照;对生活求真实在,朴素大方,尊老爱幼等美德,一直以来是我学习的楷模。
那年,兰娟姐带小学部三年级语文,我带初中部初一年级语文,教学上没有什么来往。只因是同一团支部,同一少先大队,又同担任学生文艺节目的排练,而我带的学生,又曾是她带出来的,一说到哪个学生,她都能一一讲出其个性习惯,专长爱好等,对我的帮助很大,我和兰娟姐的交流自然多了不少。另有一个原因,当时她是想帮一位男教师促成与我能结百年之好,周末都会邀我去她家坐坐……
有一次,我都吃过晚饭了,看她还在办公室备课,随手翻看了她的教课本,整篇课文怎么都是密密麻麻的拼音标注啊?前后一看,每课都一样,我不解地问她。原来,她是为了攻克语言难关,读准每一个字音,就这样每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字典里找出拼音并标注在课文上,反复练,熟练了,发音准确了,才给学生上课。这是多大的工作量啊,怪不得总见她在备课,总是最早到校,最后离校。
她写生字板书,也是十分的讲究,担心自己书写基础不扎实而影响学生,她便创制两块黑板教学法,总是先把生字提前写在划好米字格的小黑板上,每一个字甚至于要练上十几遍,一直练到每一笔画都能准备地落在米字格的标准部位。上课前先提前挂出小黑板,让学生预先了解生字的结构,上课时,按样板要求,让学生跟着她在大黑板上板书时练习写。她语气淡然朴实地对我说:“一堂课只有四十分钟,我们能在课外准备充分,课堂时间就可以让学生多学点,学得扎实点,课后他们就可以多学点课外知识,轻轻松松地玩。”这不是在准备一堂公开课,这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为了让学生在课后有更多玩的时间,她将牺牲自己多少休息的时间啊!我为她那样尽职尽责的精神,一切为学生着想的行为所感动。
兰娟姐批改作业有她自己特有的方法--不用红笔叉叉,这给我印象最深,在我对儿子的教育中得以很大的启示和受益。
起初,我看她班里学生作业本上没有一个红叉叉,感到奇怪,全班60来个学生,天天全对?这不太可能啊。有一次,我去找她,见她正在班里改作业,班里还有5-6个学生,我问她怎么还没回家,她说这几个学生的练习错得太多,得一个一个,教他们弄懂了,答对了才行,当天的作业必须当天订正,这样第二天上新课时,他们就能正常跟进了。
我看那些正在订正作业的同学作业本上也没有一个红叉叉,只是用铅笔在边上画了圈。我不理解,甚至误以为她也虚荣。这时有学生订正后找兰娟姐批改,还是错了。兰娟姐把她拉到跟前,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错在哪里,为什么做错,直到那位学生学懂弄通答对,再让她批改时,她给学生补上了一个肯定的红勾,并给予肯定的鼓励:“你看,现在你弄懂了,作业本上就都是红勾了,你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聪明能干。明天上课时再认真听讲,就能做得快做得准确了,还可以得红五星。好好学,认真听,你是好样的!”那学生一脸稚气地笑了,笑得很轻松很开心。
兰娟姐对我说:“别小看一个红叉,红叉多了,小朋友心里压力也大,上课更不能专心了。订正后补给一个红勾,肯定了他的进步,正面鼓励是学习的动力,能浓厚他的学习兴趣。小朋友的心灵很稚嫩,做老师的要细心爱护,才能让他们快乐成长。”我终于明白了兰娟姐的用心,用现在教育的时尚术语,那便是欣赏教育。
从此,我不再轻易在答错题上打红叉,学生见作业本上再也没有那个刺眼的红叉,订正更及时了,学习兴趣也更浓了,直到延用在我对儿子的教育上,更是受益匪浅。
多少年了,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做什么工作,她认真踏实的工作作风,她积极奋进的精神,一直影响着我,激励着我……
凝视着兰娟姐的照片,我禁不住泪水溢出眼眶。一别二十年,我每每在心中默念着我们的相约——在我五十岁生日的时候回岛相聚,我一直在为这个约定而努力着,坚持着。兰娟姐啊,我总在遐想你与我们重逢时的种种情景,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会在此时此地这样的情景下相见,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这样悄悄地离开我们走了。烛光中的你,没有女人的妩媚,没有女人的吟娇,没有女人艳丽的修饰,没有漂亮的容貌,没有苗条婀娜的身材,可你一生简洁朴实,真诚坦荡,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唯有你才是最美丽的女人。你是当之无愧的“春蚕”,吐尽了自己,华丽了他人;你是渔岛上的红烛,燃尽了自己,照亮了渔家儿女的心啊。
兰娟姐,我今生不会忘记你在我离岛前给予我的鼓励:人不能没有梦,你有那么美好的梦,而且你有这份圆梦的潜定能力,你就要努力去实现,相信你会成功的!不管你在哪里开花结果,都要记住你是海岛飞出去的蒲公英,你的根在这里。等你五十岁时,我们在此相聚,我为你洗尘接风……
兰娟姐啊,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可这一约定,最终只成了我不能再圆的梦,成为我一生魂牵情愫的憾事。 这风风雨雨近二十年,我如同一叶小舟,独自漂泊异乡,去寻觅我的那份向往,那片绿洲,那个梦想……我不后悔闯荡“江湖”的艰辛,不后悔为寻觅梦中那片绿荫而付出的青春年华,为经营四季人生而付出的一切,我心坦然自若。此时,为人妻为人母的我,有了自己可停泊的港湾,有了延续自己生命的血脉,有自己固定独立的收入;我在自学的空间中,已圆了我的大学梦;现在的网络文学,给了我写作的翅膀和平台,给了我这颗海岛蒲公英肥沃的土壤,我努力着,勤奋着,坚持着,也终于圆了我年少时藏在心底的作家梦。
我不会忘记我这颗蒲公英种子曾是嵊山的山水养育了我,我才能开出一朵小花来,就是在天涯海角能让人们看到这朵小花时便看到嵊山的美。
我这蒲公英的飞得再远,根依旧在故乡!
-全文完-
▷ 进入峻毅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