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心里才略安静下来。

外面的阳光很好，灿烂的像一朵花在开放。一段时间，我对黑夜抱有一种恐惧，特别是最近，因为和兰兰的婚事，更让我躲在床上不敢睡觉。我担心一旦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看不到太阳，听不到鸟啼声，甚至父母包括兰兰都会从我的眼中消失。

我对黑夜的恐惧，随着夜晚的寂静无限扩大。我一次次和睡眠搏斗，那个睡眠仿佛是阎罗王派来的使者，要将我带走。这样造成的结果，总是让我疲惫不堪。出事的时候，那是一个上午的十点左右，我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刚好被主管人事的副总经理碰见。他勃然大怒的样子，让我的嘴张成一个“o”字型，冷空气让我的心脏在颤抖。

“回去好好反省！写一份一千五百字的检讨上来！”

然后，他背着手，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我低着头，刚才的倦意都消失了，心中考虑着这件事带来的后果。这个月底，新一轮的考核就要开始了，这个时候出差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一份检讨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这就像一个人吃饭睡觉一样，颇有经验，形成富有特色的写作模式。从小到大，我已经记不清写过多少次检讨，这里面包括我的老师和父亲。他们对我的检讨总是十分满意，但就是不见我站在好学生的队伍。

二年一晃眼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想起我和兰兰的婚事，总让想起萧阳，然后恐惧就像一场大雾一样，把我给吞没。我以为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一群人送进精神病医院，或者被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从身上碾过。想起卡车，我那渐渐模糊的记忆才能找到一点感觉，然后萧阳仿佛就站在我的眼前，双眼盯着我，说：

“刘斌，你能帮我教训孙二吗？”

那个时候，我叼着一根烟，坐在学校的一块草地上，看远处一群小女生上体育课。青春期的女生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们谈论的话题，除了打架，就是女人。那一年，我读初三，比起同龄人来说，已经相当成熟，这当然与我们的“龙大哥”有相当大的影响。他经常向我们吹嘘今天又摸了哪个女生，偶尔还请我们这些小弟去镇上最出名的录像厅。当然，那些影片都是国家法律不允许的。

我知道孙二，大家都在背地叫他“孙大霸”，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是“青龙帮”的老大。那个年代，我们学校简直成不了学校，就像一个旧上海滩，帮派林立，学校管不了，派出所的人来过好几趟，也束手无策。学校保卫科的马老头，见到我们，总是嘻嘻哈哈的。据说，马老头刚才开始不识抬举，把自己比作廉洁的“包青天”，一上来决心要铲除“腐败”。结果在某个黄昏，被帮里的几个兄弟抓去，扔进学校外面的蛟湖。

“孙大霸”的势力极大，我进这个中学的时候，帮里的“龙大哥”常常对我们说，你们给我看好了，惹谁也不要惹“孙大霸”的人，到时候出了事，你们自己解决。所以，别看我们平时在学校里也挺神气，见到“孙大霸”，还是绕道而行。

可是，我还是答应了萧阳的要求。来到这个中学，我对谁都没有好印象，只有萧阳是个例外。这一点，我至今也弄不明白。也许，很多东西，本来就是没有答案的，如果硬要找一个，那也是枉然的。

我准备了好几天，约上几个平时十分要好的兄弟，在“孙大霸”必经之路伏击他。那个晚上，“孙大霸”在我们的乱棒下，滚在地上，一直喊疼，像一只猪被屠夫刺进刀，昔日的风光全都消失了。

第二天，萧阳走到我的旁边，这个地方，不仅老师没有来过，连一个好学生也没有来过。萧阳一脸很高兴的样子，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看到了他青肿的脸，谢谢你！晚上我请你吃饭，你看可以吗？”

萧阳是一个好学生，人缘也极好，不论是哪个来头的，都游刃有余，相处十分融洽。班里坐第一把交椅，在年级是支撑我们初三（5）的唯一门面。当然，我也是远近闻名，只不过他是美名远播，我则是“遗臭万年”。多年之后，我的女朋友，原来萧阳的女朋友，在萧阳的祭日对我说，当初孙二拦住他们的去路，想对兰兰不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