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众多五花八门的艺术相比较,“骂”,可算是一门特殊的艺术了,它将粗鲁融于雅致,寓真理于侮辱之中,骂者痛快,被骂者受教,真真是一门学问了。
有人便会说,得,这又是一个吃饱了撑着的主儿,闲着没事儿拿“骂”逗咳嗽,竟然给“骂”评反来了。
其实不然。
“骂”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有文“骂”雅“骂”,有粗口脏话,有气极败坏、直接了当的“骂”,有和风细雨、绕着圈子的“骂”,从骂者主观角度看来,目的性是很直接的——用以攻击、表达愤怒,但从身处的客观实际细细分析起来,其“骂”所蕴含的实质意义之深刻,哲理之厚重,越想越是令人沉思而拍案叫绝。尤其某些千锤百炼之所谓“国骂”,俗则俗矣,但构思精致,深入浅出,大智若愚,雅俗共赏,增一字太繁,减一字太晦,妙到毫颠,可堪称万世不朽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物我两忘、从容分析的基础之上,否则一味地以主观对主观,就“骂”而论“骂”,心浮气躁之余,理解当然偏颇。
下面仅从一些最常见、最具代表性的“骂”例来分析一下“骂”的哲理内核。
“骂”,首先应该是一种人类潜在欲望的外在表现形式。这种欲望表现为强烈的占有欲与支配欲。如,从“x你妈”、“干你娘”、“去死吧”……等等骂词儿中就可见一斑。拿破仑曾说过,“男人的生涯,在酒杯里、在马背上、在女人的肚皮上”,另一位伟人说的名言也棒极,“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这简短的几句话,最充分的表达了人们的潜在的占有与支配的欲望。男性,向来是以占有女性的多少以及对权力、财富的渴望与追求以及对他人的支配为目标的,其中,得到数量众多的异性的垂青是每个男性梦寐以求的,女性也是一样,倾城倾国、冲冠一怒为红颜、妻随夫贵……这都表明了女人在征服男人的过程中占有男人拥有的世界的欲望。人的本性里强烈的占有与支配欲望,在流传甚广的骂词里便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如“x你妈”、“干你娘”,这就表明,要占有某人的母亲,而占有某人的母亲的直接伦理结果便是,成为了所骂人的父亲,父亲,这是一个教育甚至支配儿女的角色,骂人者,是想通过一个生造出的语境来确定一个虚拟的伦理定位,进而通过扮演这样的角色而完成想像中的占与支配。这不是潜在欲望的表达又是什么呢?而“你去死”吧等这类骂词,更是支配欲望的最直接的体现。虽然,被骂者不一定能真的听话去死,但也可看出,正是由于支配欲望在暗地里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才导致了这句骂词脱口而出的自如与随意。由此可见,“骂”,从本质上来讲,是深度的表情达意,体现的是人潜意识的所感所思——支配与占有的本性使然。
“骂”,也是一种对生命的崇敬,对伟大的、欣欣向荣的生命繁殖力的高山仰山。如,“你个傻x”、“三驴x”、“狗操的”等等骂词,都证明了这一点。生殖崇拜很常见,日本某地和非洲的某些部落就是将阴茎做为图腾而顶礼膜拜的。由此,将人骂做或是比做生物的生殖器官倒也不显其下作了,反倒似能表达人对生命本身的尊崇与敬意。也是的,无论是什么生物的生殖器官,从本质上来说,只要此生物适用得法、不将其做为淫乱或性侵犯它类的工具就不是肮脏的,那是使生命得以继续生存繁衍的圣物,是一种真实的存在,能最充分地表达物种对于延续生命的渴望。无论生理动词居前,还是生殖名词镇后,都是生殖崇拜的表现罢了,说这种“骂”是对生命延续的一种思考与回味也是无可厚非的。
“骂”,还是一种对存在状态的理性思索。如,“驴一样倔”、“猪一样笨”、“你个王八犊子”、“狗杂种”……这类骂词深层含意是,一定要达到社会的和谐、世界的和谐。从本源上来讲,世界上的生命都是由海洋中的单细胞动物分裂组合而来,一切生命都是同祖同宗。但人类完成高度进化以后,似乎把这个生命源头的事实给忘了,以统治者的身份旗帜鲜明地与人类以外的其他生命划分出界线,将自己与其他生命的本质充分区别开来,以显示自己血统的高贵,以表达对人类之外其它生命是多么的不屑一顾。其实,这是不应该的,世界本就应该在和谐统一中进步,以居高凌下的态势去蔑视其他物种,进而破坏这种和谐,必会招致大祸临头。滥开草原、滥砍滥伐、使劲糟践动物、遇什么吃什么……结果怎么样?水土流失、沙尘暴、臭氧层空洞、口蹄疫、狂犬病、猪琏球菌、鼠疫、非典……全来了吧?不和谐不成啊,太霸道不中啊!所以人们就后悔了,就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将破坏和谐而生的羞愧表达出来,骂某人是猪、是驴、是王八、甚至是与狗杂交而生出的混血儿“狗杂种”,这都很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这种愧悔。其实,人和猪和狗和王八甚至是杂交的“二串子”在生命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别把自己拎得那么清,要时时刻刻想着地球上的生命都是同祖同源,权利平等,这个世界原本大一统,属于你、我、他、它,千万别再干一些破坏和谐的傻事了,善待自己和其它生命,好好活着吧!
“骂”,更是一种对生命原动力的探究。如,“滚犊子”、“滚一边去”、“滚球子”……等等此类骂词就是有力地佐证。地球人都知道,地球一边绕着太阳公转,一边自己完成着自转。如果公转自转都停止了,那世界末日怕是就要到来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转,就是运动的一种方式,动则活,不动则死。而边转着边向远处运动,那就是滚了,由此及彼,滚也是存在的动力,不滚就死,滚了才活。既然人赖以生存的地球都来来回回地滚个不休,那从客观上来讲,只要人在这个地球上生存,你是滚也得滚,不滚也得滚。而骂什么什么“滚”,“滚犊子”“滚球子”也好、“滚远点儿”也罢,这就不单单是“骂”了,这里面体现了一种完整的哲学思考——世界要是不滚,生命将会怎样?或者也可以说,生命要是不滚,还会继续存在下去吗?就是这么个理儿!“滚”既然代表生命向前的动力,那岂有不“滚”之理?至于滚什么,怎么滚,那倒是次要的了。
窥一斑而见豹,经过上述分析,可得出如下结论:“骂”,是对生命意义的诠释,是对自然法则的崇敬,在不知不觉的“骂”中体现出来的为张扬生命自由的放纵,这又怎能不是一种伟大理想的表述呢?
不过,“骂”,虽然是理想表述的一种形式,但表述理想却不是产生“骂”的根源。这一点倒是必须要加以说明的。其实,说到底,“骂”产生的根源是因为心底的焦灼、郁闷、狂躁在做崇,而这种焦灼、郁闷、狂躁,则来源于生命存在的过程中不能充分地完成自己的不满足感。这种不满足才是让人时时切齿无名怒恨的根本原因,它是朵朵黑色的火焰,绽放在生命角落的暗处,不经意间便会触及它而被灼痛,然后借着痛骂释放苦楚。乍一看,也许目标对象性很强且单一,直指所骂者,实际上,这个对象是很空泛而广阔的,真实而虚幻,但直击生命的痛处,而自己,也是这生命中的一分子。由此,就宏观意义来讲,对象是谁反倒不重要了,只要骂了,就等同于在骂自己。而骂自己,是一种最深沉的自虐,以期在疼痛所带来的快感体验中臆想自己目标的实现。
看起来,这是多么的可耻。
可是,表象不等于本质。
雨果曾经说过,“万物中的一切并非都是合乎人性的美,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优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老子也认为,“故万物一也,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道通为一”。而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高声相和,前后相随,福祸相倚等等这些关于事物两重性的概述,由于辨证法的普及,在我们伟大的祖国也几乎成了人民顺口溜了。
由此可以看出,最粗鄙的,也许最接近某些事实的真相。所以,单从侧面体现事实真相的这个意义上讲,自虐而卑污的骂,倒不见得是件坏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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