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做了什么事,妻子都不会满意。比如前几天,我辛辛苦苦地做了一顿晚餐,她却怒火中烧,仿佛快要疯了的母狮子。理由是我把饭煮得太硬,不合她的脾胃。我懒得跟她争辩,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了,我已经没有兴趣和她理论。结婚几年了,我觉得早已经过了争辩和理论的年龄。
尽管我无意与妻子争吵,她的无名火却依然旺盛。一有机会,就生起来。
又如数日前的一个中午,她毫无理由地骂我一通,好象是因天天帮我洗衣服,心里不平吧!我生气,赌气把自己的脏衣服洗了,并拿到阳台晾在晒衣杆上。我向她扬言,从此各人管各人的生活,互不答理。
妻子勃然大怒,躺在床上大睡三天三夜。
作为一个男人,我怕她。她不讲道理,做任何事情都要一意孤行,绝不考虑我这个做丈夫的心里的感受。
有一天,她说我来管理你的生意吧!她要管生意,对于我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说是好事是因为我从此乐得清闲了,说是坏事是因为从此后我的生意再也无法向前发展,并且还会垮掉。她是一个胆小的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一说到投资发展,她的头就会摇得象拨浪鼓。她满足于现状,害怕向前闯。
一个做生意的人,如果只能满足于已经拥有的一小片天空,不思进取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做生意就象在打仗,想战胜别人,就要不停地充实和发展自己。没有野心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没有野心的生意人,不是好的生意人。
对妻子说这些做生意的学问,无疑是对牛弹琴。可在现实里,既使要对牛弹琴,我也没办法。我苦口婆心地劝她继续投资别的生意,为前途多开拓出几条新的生路,她却一句也不肯听,我的话在她的耳朵里,只是南来北往的风。
我顺着妻子的意愿,很无奈地守着一亩三分地,内心里的愤忿常常表露在形体上。妻子看到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更生气了。她没事找事地同我吵闹,似乎不让我逼得客死异乡,心里便不平衡。
虽然我的妻子缺乏经商头脑,但是,她热衷于管理生意。她认为控制了我的生意就等于控制了我的一切,身无分文的我想学坏都是不可能的。
我当然不会变坏,因为我从没想过要变坏。我苦闷的是身为一个大男人却再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思路而活,痛心的是做了我多年妻子的她,为什么就不明白我呢?
一直都在数落着妻子的不是,她真的就一无是处吗?
我和她是在九十代相识的,至今我还记得那清晰的一幕。我的挚友青告诉我,他认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想带我一起去瞧瞧。青说那个女孩子很喜欢自己,说她是天下第一美女。我好奇,这天下第一美女是啥模样?
见到了那时的妻子时,我相信了青的话。那时候的妻子生得面若春桃,朱唇如玉,身材偏瘦,但极均匀,袅袅的她好象是从招贴画里走出的少女。
男人好色,我也不会例外,只是碍于她是朋友的女人,不敢存有妄想。后来才知道,那时的妻子并不喜欢青,当然也不会与他谈情说爱了。
能追上一个人人羡慕的大美人,我感觉心里挺受用,快乐得象一只飞来飞去的小鸟。
做梦也料不到的是我们结婚后,妻子的体态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细小的腰肢神话般地消失了,短短几个月里,整个人变粗成桶状,俨然不再是以前的靓女。妻子是不是靓女对我来说并不是很严重的问题,严重的是婚后我才发现我们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都那么的难以融洽。志不投则道不合,勉强生活在一起对双方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一直以来,我都以自己是一个有良心的男人自居。我不会因为妻子变丑而嫌弃她,她是为我生了儿子才失去了窈窕身材的,我没有理由嫌弃。相反,我努力地寻找一切方法来增加和稳定我们的夫妻感情。有了儿子后,我从没动过跟她离婚的念头。婚姻是来之不易的,一下子毁掉,我心里受不了。再说,亲人们也不会应允我与妻子分手。
一九九八年的秋天,我和妻子共同经历过一场劫难。
那是一个凉风习习、月冷星寒的子夜,我们乘坐一辆租来的中巴车前往武汉打货。途经浠水县的一条河时,由于司机打瞌睡,车子突然撞断了桥栏,一瞬间一车人全部落入冰冷的河水中,当场便死了两人。我和妻子的座位靠着司机后面,因为前面的车座挡着,我们毫发未损。其他的人都不同成度地受了伤,有几人还终生残疾了。现在回想起来,兀自惊心肉跳。
发生了那场车祸后,我更加看重和妻子的感情了。我觉得一切都是命运,冥冥中,上苍把她安排到我的身边,就是为了让我们共患难,同富贵。
同年,我们居住的地方发生了龙卷风事件。
龙卷风是一种旋转着的飓风,它比普通的台风厉害得多。来的时候,酷似一条盘旋着飞上天的巨龙。龙卷风的杀伤力惊人,丝毫不逊于十级台风。被它横扫过的地方,往往都会枝折树倒,墙壁坍塌。
那一天,黑云遮住了苍穹,大地昏暗得象临近了傍晚,我抱着刚刚出世的儿子,和妻子一起匆匆逃离商店。仓皇到家里后,没多久,龙卷风呼啸着扑了过来,夹杂着大拇指般的冰暴。一时,天摇地动,宇宙变色,如同世界末日将至,那情景恐怖得难以形容。我们家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土坯瓦屋,哪经得住恶魔般的龙卷风的袭击?且听那石粒一般的冰暴噼噼啪啪地砸在瓦屋顶上,如下了一场急雨。窗户玻璃被肆虐的狂风拽破,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靠东面和南面的土墙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剧烈晃动,整栋房子似乎马上就要倒掉。
我们倦缩在厨房的一个小角落里,吓得面无人色。脸色惨白的妻子拼命扯着我的手臂,手指几乎扣进肉里。儿子的哭声被龙卷风淹没了,我紧紧地抱着未满周岁的儿子,不知将会发生什么样意想不到的场面,心里象揣着兔子,砰砰乱跳。
过了十多分钟后,龙卷风也累了一般,终于停止了。
我们才算松了一口气。奔出大门一看,村子已是一片狼籍。村东头的十几间土砖彻成的厕所均被龙卷风推倒,成为废墟。有几家的房子被吹垮了,一些老人哭哭啼啼,其状惨极。虽然遭此大难,却并无人员伤亡,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家门前栽了几棵大树,亦被狂风摆弄得披头散发。这几棵树保护了我的房子,如果不是它们,我想我的房子可能也被吹垮。
与妻子一道历经了几次风险,也算得是患乱之交了。从此,无论妻子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我都会原谅她。
譬如几年前,她迷上了赌博。
有人不客气地说,十个中国人里有九个是赌徒,剩下的一个也不是好鸟。这话未免有夸大其词之嫌,但从另一面看,国人嗜赌是事实无疑。所以,妻子好赌,也不能把责任全推卸到她身上。大势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
让我不满的是妻子不仅仅参与赌博,还成了赌场上的风云人物。在那个小小的地方,妻子嗜赌如命的脾性远近闻名,几乎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把她和另一位女子“尊”称她为“大侠”。
在赌博场上,妻子向来是赢小钱输大钱,我们每年做生意赚的钱都被她断断续续地送进了别人的腰包。有一天,她一口气输了一万多元。回家后,她懊悔不已,发誓再也不赌了。
可是没过多久,她的毛病又犯了,照赌不误,当然也照输不误。因为赌博,我和她吵了无数次,却硬是不能令她彻底醒悟。
最近,派出所加紧管理群众赌博行为,三天一小抓,五天一大抓。那些以赌博为生的街头小店在万般无奈中慢慢地收敛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让我欢呼。
妻子想去赌也找不到地方了。
不再赌博,妻子的脾气越来越坏,经常找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我吵架。我体谅她,迁就她。吸毒者戒毒也要经历一段烦躁的日子,何况是戒赌?
这就是我的妻子,她平凡,又有点哆嗦。她是我生命里挥之不去,让我欢喜让我愁的一个女人。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6-4-27 23:50:30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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