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天气晴朗，方便了城里人下乡祭祀、踏青。

乡下人却丢不开农事。乡下的大哥就是这样一个丢不开农事的人。

昨日在四妹处做客见到大哥。四妹都说他好稀行。我说笑着问他，你丢得开你的农事么？他笑着说：再不出来走走，孙儿孙女都认不到你们老辈子些了。他那读三年级的孙儿和读学前班的孙女一左一右紧紧地偎依在他的身边。明显的诧生。大哥呵护孙儿孙女的样子真像护儿老母鸡。

摆谈中，才知道，就在清明这天，乡下的大哥与他儿子一道栽下了十几挑田的秧子。

我知道，大哥在乡下真是一个务农的好手。尽管他六十多岁了，仍然是一个壮劳力。大哥的儿子和媳妇也都是勤快人。为了他们新建的房子，他儿子成天在街上打工下苦力。

栽秧子这天，儿子也丢下了街上的工程，与父亲一道来完成。因为栽秧打谷都是乡下重要的农事。一个人也难以完成。尽管前一天大哥已经把田耙平，但栽秧子好多事哟，从扯秧子、拴秧巴头到挑秧子、甩进田里，这才只是准备工作。具体的栽秧子，大哥简直把它当成绣花一样。他与儿子先拉好麻绳才开始栽，以便使所栽的秧子间距行距伸伸展展，横平竖直。大哥说，大田里的秧子，是乡下人的眼睛。好坏一眼就看清。他说这番话时，看得出他脸上得意的神情。

秧子到是栽得笔直了。可大哥与儿子的腰却弯得直不起来了。

那晚从来不喝酒的大哥，为了舒筋活血，也喝了两口老白干。躺在床上，仍然腰疼难忍，久久难以入睡。他只能一个人在床上慢慢地揉着腰。他想起了辛劳了一辈子早已离他而去的妻子。她到不再在阳世受罪了。大哥想都想得到，儿子腰疼，有媳妇给他揉腰、按摩，给他安慰。大嫂在世时，每年栽秧子，哪次不是她给自己揉腰、按摩呢？夫妻间的揉搓、按摩，那是最能熨贴心灵的灵丹妙药呀！

第二天一早，儿子仍然上街打工，看不到昨晚的疲惫。可大哥说，他硬是疼得不想起床了――自己真的老了！？到底年轻人容易恢复。当然大哥还得硬撑着起床，还得打理猪食、鸭食……

我问，你那窝小鸡长得好不？

清明前下乡上坟时我们还看见的，一只老母鸡带着十二只毛绒绒的小鸡在敞坝边啄食。那可是清一色的乌骨鸡！我们还说，这样的乌骨鸡好吃，街上也卖得起价钱。

我完全没有想到，在我问小鸡时，大哥脸色突变，眼睛里也含着泪水：“你们看到的，多隽致的十二只小鸡，都遭闹死了。差一点老母鸡都遭闹死了。”大哥停了停，才接着说下去：“要不是媳妇看到小鸡全死了，老母鸡魇败败的，及时灌了点肥皂水，才救了它的命。可小鸡……”大哥说不下去了。

大哥不说我都猜得到，肯定是小鸡误吃了人家喷了农药的什么苗或者是拌了农药的什么种子。我就说，要是天下雨，有雨水，小鸡可能不会死。有雨水，那些农药可能早就溶进雨水里，稀释了。

大哥说，还是清明前你们下乡来之前下过雨……

清明后到现在，都十好几天了，一直无雨。

大哥说，秧子再也栽不下去了。我问大哥，一共多少挑田？大哥说三十多挑。才栽了不到一半。就是这栽下去的十几挑田里水都快干了。秧苗本来是活了的，现在都要死不活的。昨天我才挑了点水去洇湿洇湿秧苗。如若不然，栽下去的秧苗都保不住了。

我只得安慰大哥：一般谷雨前后都有一场透雨，淯江河都会被春水胀满的。

大哥说：你说的是，我也但愿来一场透雨。当然，我到不愁没饭吃。我仓里陈谷子都还有几千斤。但有雨，毕竟不会让已栽活的秧苗死去；有雨，那还剩的十多挑田，也就可以抢水栽秧了……

大哥清瘦的脸上挂满了期盼神思。

大哥的期盼应该是所有像大哥这样的乡下人的期盼。因为人对于自然还是有很多无奈的……

作于2006年4月17-18日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4-24　19:14:0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