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不起眼的事,别人并不在意,却深深地烙在自己的记忆里。年幼时,大人忙年时那浓烈香甜的年味,就是其中之一。它虽越飘越远,却始终不肯轻易散去。每当又匆匆忙忙过完一个年刚闲暇时,记忆中的味道就扑鼻而来,三十多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我又成了烀肉锅边那个馋得直流口水的孩子,承欢在父母的膝下· --题记
开幕式--小年
小年是开幕式,相传这天晚上灶王爷上天报告凡间的事情。家家在这天早晨给灶王爷供灶糖、年糕,用来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上得天去只报喜来不报忧,俗语“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灶王爷走后,他吃剩下的灶糖都被我们小孩子吃了。乳黄色细长条的灶糖,不太甜还略有点酸,还胶黏非常粘牙,不太好吃。但却是我们这长长一年对糖的第一次复习,我们仍然热情高涨费力地把他们吃掉。两个年之间想能吃上糖果,只有亲戚朋友家有人结婚时。当时一般人家结婚并不买足够的糖,糖是有专人拿着的,只象征性给重要的客人发放一些。如果那眼没照顾周全,就会被如狼似虎的孩子们抓个碟仰碗翻干干净净。
乡下家境一般的过年都要杀猪。乡下的人家都或多或少的养猪,较富裕人家卖猪时要留一头春节用。家境差的全部卖光,春节再向杀猪的人家去卖肉吃。也有家境不太好的也留头猪杀,猪身上能卖的地方都卖光了,只剩下边边甲甲卖不了的自己来吃,图个过年杀猪的热闹和名声。那时无论城乡最喜人的是大肥猪,在那清汤寡油水的年代,肥肉不但吃着香也解谗。如实在吃腻了,吃剩下的肥油还能拷由吃,以补充实用油的不足,一举两得,大家何乐而不为?
当时县城每户每月只供应1市斤肉,每年春节前我家还能硬生生从牙缝里攒足十市斤肉票。一年熬到头,鲜美的肉味快被大家遗忘了。妈妈在商店工作,她单位斜对门就是一家大副食品商店,两单位的人都非常的熟,妈妈哪有什么物美价廉的商品先给对门的人打招呼,对门的人则卖给妈妈合适的肉类。每年春节前妈妈都买来宝贝一样的一大块肉,满脸喜悦地抱回家,生性淡泊的妈妈的喜悦迅速传染了我们小孩,我们一边看妈妈卸肉,一边回想着它的美妙,不知不觉垂涎三尺。
小年一过,我爸爸开始杀鸡宰鸭、屠戮猪头、猪爪、肘子。家里充斥着鸡鸭开膛的暖烘烘的臭和猪毛烧焦的难闻味道。
我爸爸杀鸡是一绝。他很麻利地捉鸡两翅膀在左手,右手捉鸡冠子,稍一用力扭过鸡头,也交在左手,右手拔去鸡脖子的毛,再用尖利的刀锋在刚拔光的脖子处来回锯两下,鸡的鲜血就鱼贯而出,正好滴落在我手捧着等在鸡头下的碗里。滴滴答答一会儿,血放干净了,爸爸把鸡往旁边一扔,有时它还扑棱两下。爸爸告诉我不用管,那是它在垂死挣扎,绝无起死回生的余地。杀完它的下一个阶级兄弟时,它果然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任人宰割。我一直以为这是件容易事,直到我成家。我们夫妻联手都杀不死一条活鱼,我才懂得妈妈一直挂在嘴边的话:看花容易绣花难。
贪图省事,我家年年都把排骨、猪头、猪爪、煮肘子一锅烀了。烀肉的锅开了,那醉人的香味飘满室,我们小孩子无论在做什么,都迅速跑到厨房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吃,但不知为什么,总要再等很长时间。我们都不肯离去,围在锅边,听着咕噜咕噜的开锅声,那香味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馋的没法没法的,口水就象滔滔江河般汹涌而来。催妈妈拿筷子扎那烀着的肉,等最厚的瘦肉被筷子毫不费力地一扎就透时,我们欢呼雀跃着肉烀好了。妈妈会先捞一块肥瘦适合的出来,用筷子夹着切成不薄的片,让我们一边吹着一边蘸酱油吃。
然后把肉上一层一层的泼水、冻实,埋在院子的雪堆里保鲜。
小孩子都一样的馋。现在我家里一年烀很多次肉呀排骨的,每次肉烂的香味肆意时,在自己房间的女儿都燕子一样跑来,笑嘻嘻的问:妈妈在做什么?我怎么闻到肉味了?我回答在烀肉时,她都眼睛一亮,直咽口水。每次她都等不到酱好了,就象我们当时一样,蘸酱油先吃为快。现在我索性不费那事了,一律清炖,蘸酱油吃,吃它个清清凉凉原滋原味。
每次看到吃得满嘴流油的女儿,仿佛看到儿时的自己。一样的年龄,不一样的际遇,哪个更好些?吃苦受累不可怕,遭罪的同时长人生的历练。失败了只要能爬起来就不可怕,长人的经验教训。到是一路的顺境才可怕,使人脆弱承受不了逆境,经受不了打击和挫折。
什么样的人,才有幸能一生活在顺境里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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