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抬头,发现实验室前那棵高高的白杨树上,鸟窝看不见了,满眼是令人陶醉的绿。春的脚步真是太匆匆!
一周前,一同窗好友的父亲病逝了。我见过他的父亲,他父亲高大健壮而又和蔼可亲。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老人家的病逝与这个美丽的春天联系起来。后来,我想了好久才明白,我脑海中的印象是十五年前留下的。这才意识到,所有的父母都有老去的时候,包括自己的父母。
想到这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看看了。
说好春节前回家看母亲的。倏忽间,造物主又要化春为夏了,我却还没有动身。前几年我还常回家,至少寒暑假各一次。每次回去,给母亲买些衣物,给她点钱,尽管她并不缺少这些。母亲总笑眯眯接过东西,眼睛却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不能再瘦了,再瘦就不成样子了……”转身时总自言自语地补充道:“幸亏没嫁到乌鲁木齐去!”
小时侯,当我惹怒了母亲,母亲常恨恨地说:“考上大学快滚,滚到乌鲁木齐去!”母亲识字不多,那时,“乌鲁木齐”是她所知道的最远的地方。
大学毕业时,我第一次带男朋友(我现在的老公)回家,母亲没有意见,只是念叨说远。我说:“妈,比去乌鲁木齐近太多了,还没达到您的要求。”母亲便扑哧笑了,刮着我的鼻子骂我没良心。
后来,我常写信回家,更常常打电话。逢年过节的多多少少寄些钱回去。二姐和母亲住在一起,二姐说,还是写信吧,妈接到信比接到钱高兴,打电话也不比写信,一是我常把妈叫成姐,或把姐喊作妈;二是妈心疼我的电话费;三嘛,是妈喜欢在晚上读我的信,读到很晚很晚……父亲常年在外,母亲是夜夜揣着疲惫和对亲人的思念入睡的。
母亲也曾写过信,我想那是她写的第一封信,也是至今写过的唯一的一封信。那是我高考落榜的第一个学期。那天,我背着沉重的行李和比行李还沉重的心情去一中复读。在校门口的商店里,我掏出钱包要买些日常用品。打开钱包时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飘到地上,我的心一震。当我用颤抖的手打开它,立刻感到手里仿佛有千斤重,我的心似乎要跳出喉咙,所有的血都涌到脸上——那是一封信!母亲的亲笔信!信是用铅笔写的,看得出每一个字都擦了好几遍,在布满铅灰的白纸上,歪斜却又倔强地立着几个字:
玲玲:
别舍不得花钱,好好学习。妈不会写字,让你见笑了。
妈妈
那个初秋的傍晚,在小城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因落榜而痛苦、压抑了一个暑假的我,把妈妈的信捂在胸口泣不成声。
时隔多年,那封珍贵的书信早已不见踪影。然而,真正触动过你的灵魂的人和事并不需要有什么物证,当它令你揪心的刹那便已化为永恒。正如,今天,当我仰起头,迷着眼睛遥望家乡,那句“滚到乌鲁木齐去”的口头禅,和那封被遗失了的信依然穿越了十几年的光阴让我潸然泪下。
如今,已好久没听到母亲的嗔怪,更没有看见母亲暖如春阳的笑容了。真是很想念母亲!惭愧的是,现在的我,用惯了手机和电脑,几乎遗忘了给父母写信。又以工作、学习、家务为由,近八个月没回家了。
那天,在报纸上看到,国家博物馆等五个单位曾发起过抢救家书的全国大行动——“征集家书,书信大赛,层层深入,渐入高[chao]。”我觉得这还不够。纵然“家书抵万金”,而一次短暂的相逢又将胜过万语千言!
在这个“寸秒寸金”时代,我们要读懂“一寸光阴一寸金”含义,更要领悟“寸金难买寸光阴”要旨。春来春又去,时光太匆匆!不管是为人父母的,还是为人子女的,无论你是在国内的“乌鲁木齐”,还是在国外的“乌鲁木齐”,要记得常回家看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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