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回家,走在家乡的坝上,想起小时侯大人们时常讲起的一个故事。
整个村庄的房子都是位于庙前的。
自从记事时候起,经常听父辈们谈论庙后的一所宅院,讲起一户姓张的人家,讲起那所宅院的故事和宅院旁边的一棵树。
一遍一遍地听着人们的描述,可以想象那所宅院是何等的阔绰和美好。可是记忆中曾经造访的地方,无非是具有两块青石板的空地。那没有什么狐仙出没,也没有古色古香的标志。但树是在的。也许年代久远了吧,那两块青石承受人们的驻足,经历风吹雨打,经历人言流语,经历岁月的孤独。已经显现出了班驳的气象。
多年以后的我,才知道那里孤独的原因是存不下人。那里先后居住过三代人,都死的死,亡的亡。直到后来再无人敢去居住。也许是一种历史的巧合,或许是一种缘分吧。一对逃亡的男女最后决定在那里住下来,相依为命。男人除了给地主扛活外,还开了一小片荒地,还从村里治了一点家当——一匹干活累过力的骡子。说来也怪,那匹骡子在女人的精心喂养下,竟然一次病也没犯过。没有了流亡的生活,女人出落得很美,与初来的时候大不相同。村中的一些男人们时常有事没事的到她家里与她的男人搭讪。后来,男人和女人开始吵架,一次比一次厉害,男人下地干活前总要给她吩咐任务,比如一天挑出多少数量的豆子,以防女人在家里闲着无事去做。那女人很少走出屋门,有人注意到了,女人的脸没有先前光润了。有一次,男人打了女人,理由竟是女人不做活而和别的男人幽会。终于,在一个午后,那个女人用一根绳子在院旁的那棵树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男人大哭了一场,把唯一的家当——那匹骡子卖给了一个1000里之外的杀马贩子,然后就不知道了去向。
然而,村里的老长辈们说,那时候房檐下是居住着一对燕子夫妇的。秋天到了,院中的杂草荒芜。女人生前用坯筑建成的四面围墙里显得更加的孤独和荒凉。从此,那里更是无人敢去问津和拜访。有人说,半夜里曾看见过一个驴子般的东西在院子里徘徊。村里人很迷信,认为是那匹已经下了汤锅的骡子的魂魄回家探望。
很多年以后的一天,那个男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院中。看到破蔽的马厩里躺着一具马的骨骼。马辔头上还附着一条很短的铁链子。从缠绕在骨架上马尾的颜色看,是那头被卖出的骡子。
伤心过度的男人蹲下去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多少年以后,很多人曾经在这里经过,也经历着它的传说,也许早已经有人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寂寞的人应该相扶而不是彼此的猜忌。
没有人知道,那匹骡子是怎样跋山涉水逃回来的。也许它饿了啃一口荒草,渴了喝一口泥洼里的雨水。曾经在寂静的月光下遥望,望着无灯的窗棂期望着主人走出来为它添一次草料,终于还是没有人从屋门里走出。而那对燕子,也许飞走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谁又知道它们是否已经对话与否了呢?终于骡子因为绝望而绝亡于等待之中,被风侵蚀了血肉,留下一副凄惨惨的白。
尘世里的人们,有时候在追逐着一种拥有。可是,这拥有的主意盘算得越圆满,就往往越拥有不到。然而,人生不过百年,倘使真正拥有了想得到的东西,那百年之后呢,是不是又要重新丢失。而唯有忠诚,如人们所曾经看到的骨骼,是让人感觉到自豪的。
有人说:那所院落是漆黑可怕的。但是,我分明的看到有一盏明灯,穿透茫茫的黑夜,在散射着光芒,那是那匹老骡历尽千心万苦,忠诚守候的心吧。只有它懂得了人生,懂得了珍惜,最终老于马厩里。平凡的马是如此,芸芸众生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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