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二十八分钟，就是我的三十岁的生日了。　

其实，这也不确。三十年前，我出生的时间是农历十月初四“人定亥时”，后来一查，当十一月二日，则现在，这一天早已过去了。今年的农历十月初四是几号？早已无从查找，过时的黄历谁还愿意去翻它！

记得奶奶说我与她同时，是“人静（定）亥时”。现在妻儿均已熟睡了，确乎“人静”，而奶奶墓木已拱，衰草又枯，音容却宛在。但又何必如此认真呢？项莲生说：“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可见凡人是要干些荒唐之事才成的。每天如曾子似的三省吾身，累也要累死了。达人说过：“猪鸡鱼蒜，逢着则食；生老病死，时至则行。”象我这样不努力又不潇洒的蝙蝠行为，真该受到命运的作弄，否则，“天道酬勤”岂不成了一句空话？

不过，这些都有点酸葡萄味，骨子里是希望成功，希望出人头地的。释门中“出家人”讲求勇猛精进，是要完成“众生无边誓愿度”的菩萨愿的。我没有出家，自然没有勇猛精进的精神；教书育人，也变不成菩萨愿，因此时常抱怨“费力不讨好”。菩萨是不讨好的，这我知道。

“三十而立”，立什么呢？回首过去，我是“四十而惑”了。家是立了，但在父母看来，没养个带把儿的小子，始终美中不足。在自己，人生的壮举算是完成了，穿上一件“隐身衣”，又可以作人生的看客了。但正如袁中郎所说：“吾人有妻子，如衣败絮行荆棘中”，牵牵绊绊，此身固非吾有。三十而立，立了家则失了己。圣人之意，与此全殊。

但是，又有圣人说：平常即道。那么，倘是立德卫道之士，应该正视平凡的人生，化腐朽为神奇，去体验生，体验死，体验恨，体验爱的。生话不尽是鲜花和掌声，为什么一定要成功，要立业呢？智者苏格拉底说：“未经思考的人生，不是好的人生。”那么，活过，爱过，恨过，经历过，感受过，也就没有白过。最终，要哭过，痛过，病过，死过，才能给人生交上一份圆满的答卷。仙女会思凡，佛祖要涅磐，没有轮回，生命不会完整。

孔子说的“三十而立”，最终是要通过学诗学礼，知命乐天，到达“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可见人欲的克制，非得六七十年的功力不可。年青时的孔子，照样发脾气，诅咒发誓的。这样说来，我的今天还能读几部古书，悟几本今书，也是“立”吧？写这几句，一者可以在三十岁上作个记号，再者消除“摩西老母”效应，也是有益的。至于有人说四十不仕，不应再仕，未免妄自菲薄，而且，离四十还有十年呢。十年磨一剑，应该还过得去吧？

柴立中

二ooo年十一月二日夜

至三日凌晨於蛤蟆陵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