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谷雨。仍然是在长宁城南岸清河园。长宁的一群文化人恣意到这里来听雨。

只要是这天下雨，到处都可以听雨，为什么偏偏要在清河园来听呢？清河园处在淯江畔、大桥下，江水清澈碧绿，岸边翠竹成荫，园主玉龙先生又很有创意，把一个清河园装点得别具一格，特别是其独具的文化氛围，早已成了省内众多的文化人向往的家庭文化园林。说到谷雨这天到这里来听雨，可不是我们别出心裁，早在四年前的谷雨，明云、刘火先生也是在这里适逢应节气的潇潇雨至，从听雨中激发了灵感，写出了同题散文《谷雨听雨》。我们长宁文化人有喝春酒的习惯，今年老早就定下来在谷雨这天聚会，而且与明云、刘火这两位先行者联系，请他们再来清河园，重温淋漓兴会。

临到这天，真是遗憾，他俩都因有要事不能来，只是我们这些后来者在这里聚会，我的心里稍稍有点失落感。而且，说过到这里吃晚饭的，天都快黑了，应到的还七齐八不齐。天气又闷热。要不是主人玉龙先生的热情和诸君的谈天说笑融化了我心里的烦躁，我真要埋怨这一次的组织了。可我们都是自发组织的，又埋怨谁呢？特邀的宜宾的愚君见人不齐，又打手机叫来了他的两位朋友——山海风先生和梦女士，也是长宁文化人。先生洒脱，女士大方，大家很快就熟悉了。

“清明要明，谷雨要淋”，可这天却一直无雨。

因为天热，玉龙先生把酒席摆在室外的凉亭里。这顿酒宴吃得久，天未黑吃起头，时已入夜多久也记不清了。大家酒已过半酣。愚君因闷热，又已微醺，于是，就借着酒兴，把他穿的一件维吾尔族衬衫也脱了，露出了他排骨的上身，而且用双手按着那些排骨，调侃地说他是在“弹钢琴”，显露出他那诗人放浪形骸的气质。山海风先生因有事要提前走，愚君与梦女士在未入席前就说好要合跳一曲新疆舞的，这时，我们就说等愚君与梦女士的新疆舞跳了再走不迟。尽管愚君这时因酒醉有点失态，嘴里蹦出些轻薄挑逗的话语，梦女士却不介意，仍然答应。但她有一个小条件，愚君得穿上那件维吾尔族衬衫，而且也说得在理——你不穿上维吾尔族衬衫，跳什么新疆舞？愚君是我们请来的客人，梦女士又是愚君请来的唯一的一个女士，我们大家只得一致劝说愚君穿好了衬衫，与梦女士共同跳起了他俩的拿手好戏——他俩都是从新疆回川的，跳起新疆舞来，虽然从未在一块合过，但是却很自然而又配合默契。大家一边唱着新疆歌曲《大坂城的姑娘》，一边用手掌拍打着新疆舞蹈的节奏，为他俩伴唱伴奏，一同融入了欢快的气氛之中。忘却了在水一方的小城，忘却了物欲横流的世事……

山海风先生走了。又一会儿，迟到的邹君才来。大概人世间就是这样的来来去去、去去来来。

席上换一副碗筷，可菜却早凉了。正在这时，端上了一盘盘玉龙先生为夜间新开设的项目——烧烤。荤的有排骨、香肠、羊肉串……；素的有藕、茄子……。烤出本身的芳香，再沾上配好的花椒、海椒、芝麻面，真是诱人。我因为阴虚火旺、口腔潰疡，不打算吃。可玉龙先生亲自递到手，盛情难却，吃进口滚烫适口，味道别具特色。我要真不吃，那才真是没有口福呢！

邹君正在补敬酒。突然，“唰、唰、唰……”的下起雨来。“下雨了！”大家欢呼起来。

终于下下来了——谷雨的雨，尽管你姗姗来迟，你总算没有辜负大家的诚意。谷雨听雨，今晚的酒宴就是因你而起。你要是真不来，我才真要感到遗憾了——到不是因为天气的闷热必须由你带来凉爽，也不是单纯的听雨的雅兴所致，只是觉得我与你这一时节的雨难道也像我这一生与酒无缘么？酒啊——水；雨啊——水。酒是粮酿成；粮是雨滋养。酒中有水，粮中也有水。我不吃酒却要吃饭。我总觉得我们应该还是有缘的。特别是因为我是姓余，而余姓寻根原系元朝末年铁木宰相尽忠进言触怒当朝皇帝，引来满门遭斩，五儿一女慌忙逃出京城时，在护城河边发现一条鱼，而决定大家改姓余。鱼儿更离不开水呀！

“唰、唰、唰……”雨势迅猛。似乎也想补上迟到的脚步。是啊，你实在是迟到了。特别在这个川南的小县——长宁。在四川，整个春天来到长宁都是很早的。长宁人民因此也养成了“春早人勤”的风气。自从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到现在长宁农业已连续十好几年获得丰收。尽管现在长宁县已达小康，温饱早已不成问题。但农业是基础，粮食生产仍然是不能丢的，春早人勤的好风气更是不能丢的。长宁人民也没有丢。就是前一段时节，清明前后那场雨，长宁人民就已在抢水栽秧了。虽然这离“立夏小满正栽秧”的节气还有好一段时光。就是现在栽秧也早了立夏整整一个节气。这谷雨的雨于长宁人民来说，既迟，但也还来得及。

正在这时，周君提议向亭外的雨中泼洒三杯酒。大家一致赞成。对老天的感激之情，岂会在乎这三杯酒——天顺人意、风调雨顺，这养育之恩远远大于父母啊！玉龙先生更知道这个道理。他家的堂屋里还供奉着天、地、国、亲、师的牌位。天是摆在第一呀。而且，他们张家的祖宗张金华老先生在清末也是长宁济仓管理者四人之一。济仓管理者在当时都是心存仁爱之心，逢灾荒又有救济广大老百姓的责任心的大善人。家风传延，玉龙先生也成了长宁有名的具有仁爱之心的名人。他怎么不希望天顺人意，风调雨顺呢？风调雨顺就是对广大老百姓的最大福荫呀！大家自发地站起来。玉龙先生恭恭敬敬地连到了三杯酒泼洒到雨中。大家再坐下。我虽然不喝酒，这时也端起了茶杯，提议为谷雨听雨干杯。大家也一致响应。

“唰唰……”雨势急骤，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咻咻……”雨势稍缓，如嘈嘈切切弹琵芭。

“淅淅……”雨势渐小，仍细细密密缝儿衣。

“沥…沥…”雨点渐疏，却点点滴滴在心头。

雨没下多久。酒宴都还未散，雨就渐渐地停了。要想细细地体味这谷雨的雨——春天的灵魂都还未来得及。按常规，这谷雨的雨还将形成淯江的春汛的，可如此轻描淡写，在我们后来回家的路上，水泥街道都已把这点雨水吸干了。

也许因为天气还闷热，也许因为这班人的聚集让人兴奋，尽管零点回家后冲了澡，可躺在床上仍难以入睡……终于，如千军万马、排山倒海的大雨来了。

这才像往常形成春汛的谷雨的雨！

可谷雨已过，这班人已散去，已经难得有体味的闲情逸致。

好在有先前那阵应着节气的先行官——谷雨的雨，才迎来了大部队——迟到的谷雨的雨。

长宁人民又可抢水栽秧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