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暴风骤雨,窗外的世界格外地凄凉。风恣意地横扫,雨疯狂地倾泻。心便开始隐隐地痛,更被许多悔恨所纠缠。
一年真快啊,真的有一年了吗?怎么时间老人并没有善待我的记忆,让它有丝毫的淡出,淡出那夜的恐慌、迷茫、心痛、自责、和无助。
那个夜晚是突于其来的,没有给我任何的预感和准备。离家一个月去了海南,终于在零时一点多钟到家。因女儿第二天上课,想想日子长着啦,强忍着对女儿的三十多天的挂欠和思念,与女儿话都未说两句,便强令她睡下了。旅途的劳累,回家的欢喜,让我忽略了女儿眼中的求助。女儿那时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她生命中一根溺水时的稻草,而我却是粗心而愚蠢地扯掉了,让她无助得不知所措。第二天,我期盼着晚上女儿放学后能好好与她亲热一下,以解思念之苦。但上天没有给我离家长长时间后一个惊喜的相聚,也没有让我设想了许多次的拥抱上演,便把我推入在黑夜的狂风暴雨中。
记得那天下午的天气还很明媚,却有一个很短的黄昏,短得来不及有夕阳,瞬间便坠落至黑暗。倾刻间大地在一阵霸道的狂风中阴暗下来,我的心没有来由的晃荡,没有来由地不安开始侵入,放学已很久了啊,为何女儿不见踪影呢。我急匆匆赶到学校,望着空空的教室,不知为何很心烦起来啊。女儿也有晚回家的时候,我从未这样过,是离家太久的原因吗?还是真的是心灵感应,我又赶往家中,女儿仍然不见踪影。开始追问丈夫,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丈夫才告诉我不在时发生的一切。
就在回来的头天,女儿学校突然要交订书刊的费用,而父亲又上班去了,女儿没法便在父亲的钱包里拿了一百元。还没有等到女儿回家,丈夫便先行于女儿回来了,一看钱包里少了钱,冲动的父亲便让女儿失去了解释的机会。丈夫的老毛病又患了,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她偷了乱用了。父亲的大吼让生性胆小的女儿懦弱到正当的解释都不敢,支支吾吾便更加深了父亲的怀疑,也更肯定了父亲的猜测。恼怒的父亲便令她将钱拿回来,不然不准回家了。无奈的女儿只好又找老师问是否可把钱退给她,而老师也又并未问那么多地拒绝了她的请求。本来惧怕老师的女儿是如何去找的老师呢,又徘徊犹豫不决了多久,想象得出来她多么无奈,而结果让她绝望得无处可去了,只能选择逃离,逃离的女儿心情一定复杂得不言而喻。
听丈夫说了一半我意识到我的心是因女儿而不安的,也就是说女儿是自己放学未归。我不愿意再听下去,同样害怕黑夜的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此时突然大雨倾盆。弱小的女儿是最害怕黑暗的,天为何还要强加给她更重的一场狂风夜雨,受伤的小鸟她会倦缩在何处?我仿佛就看见她可怜兮兮、睁大双眼、迷茫颤抖的表情。
我茫茫然地四处乱跑,大声地叫着女儿的名字,希望我的声音穿越风雨送入她的耳中,也能给风雨中受尽恐吓的女儿壮壮胆儿,更多的是渴望能听到女儿的一声回答,可回应我的是我更大的风雨呼啸声。寻遍了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是失望。无力的我只好求于所有亲朋好友了,希望她能在谁家中躲藏着,可打完所有电话,担心和失望的浓雾更重地将我覆盖。当厂里的广播开始一遍又一遍播放找人的通知时,我强忍着的泪珠奔涌而下。厂里的广播经常寻人,每次听着都很难受,而这次是我自己的女儿,始料未及中让我承受不起。从没有过的恐惧捏着我的咽喉,让我接不上气的窒息。女儿!女儿!你在哪啊?回答我的是无边无际的茫茫黑夜。脑海里奔腾的总总猜测更让我抬不起腿,浑身无力、疲软,寄希望女儿能听到寻人的广播声,可我也知道如此的狂风怒雨希望渺茫,她听到了也不一定就有胆量回来。但我还是怕女儿回来家中无人,便又麻木地浑身湿淋淋地爬上五楼,可家中仍是空空如野。我在家就不停地转着圈,衣服也不想换。慢长的半小时过去了,女儿仍无踪迹。我被自己杂乱的思绪越缠越紧,如果我就这样失去女儿,可能我也便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生存的勇气。
晚上十点钟了,也就是女儿在外已有了五个多小时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如还在厂区,难道真没听见广播吗,为何不回家啊。我了解女儿,正因为了解我更心痛,呆在外面深深地害怕,回家也是要面对不可知的责难,想回又不敢回,该是怎样的心情呢,加之淋雨更是又冷又饿。
我再次没有目的地下楼,迎面碰上丈夫也同时看见了后面落汤鸡一样,垂头丧气的女儿。我抱着她的那刻,只感觉到她的颤栗,突如其来的抽泣和着我的泪水不可抑止地泗流,我仿佛被人抽空了五肠六腑。
女儿回来了,我心里并没有就此平静下来,这种事是不会轻易过去的。女儿从小脆弱、善良、多愁善感,加之父亲多次的粗暴,已让女儿早就有了心理障碍,这次留给女儿心中的只怕是一个难以抹去的阴影。可此时我不能找女儿谈什么,只能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暗暗地观察,也尽力给女儿一个平和的环境。
第二天放学回家女儿吃饭时,仍就是很不开心,眼中蓄了一潭泪水只顾低着头。我忍着心痛,强装欢喜地问东问西,试图打开女儿的话闸。终于慢慢开始说话,我知道她要面对学校同学那一关,早晨出门我已先讲了一些可能遇到的情况,打下一点基础免她到时措手不及。但并不知结果,也不敢直接问她,只能将话题慢慢往上引。
女儿开始讲学校的事时已是饭后了,口未开泪先流。因广播寻人,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了这件事,今天被同学笑了一上午,本来无法面对事实的女儿,更无法面对这么多同学的嘲讽。其实一切在我的意料之中,一上午祈祷着希望着不会发生,但还是没能逃脱。再多的心痛也帮不了她,更改变不了事实,就只有力劝女儿勇敢面对。我尽量心平气和地告诉女儿:“人生的路很长很长,难免碰上许许多多的坷坷坎坎,人生也不可能一帆风顺·总会有许多的风风雨雨,因此妈妈希望你能勇敢地面对,越过每一个坎,你会成熟一些,战胜每次风雨,你就坚强许多。这件事目前妈妈也知道对于你不是小事,心里也不可能马上忘却,但妈妈只要求你不要太在意,慢慢地就会过去的。尤其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更不要在乎同学们的态度,他们还小虽对你有所伤害,但决不是恶意的,也不能太过记较,更不能就此疏离同学。”女儿似乎好了点儿,也只局限于点点头。我知道凭我三言两语,消不了女儿的心结,我再能理解她也如事无补,只寄希望于时间让它帮女儿疗伤,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地守候和给她一个轻松的环境,再多与她交流、勾通。
女儿忧郁、沉默、内向、孤独地度过了这一年。我在此时间常常找老师,找她同学交谈,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和配合。所幸女儿有一个好老师,给了她许多的鼓励和信心,更给了我很多的建议。我有时上网也与别人交流一些这方面的经验,并上心理咨询网站寻找一些资料。
好在我的一切努力终没有白费,女儿近段越来越开朗,笑容也灿烂了。并从封闭中走了出来,慢慢与同学也融入了一起,自卑的她也逐渐恢复了自信。
可这件事在我心里却留下了烙印,每天看到女儿强装欢快的我,心里装满了自责、悔恨、心痛、担忧和恐惧。今晚的雨再次勾起了我的回忆,黑漆漆的大雨中寻找女儿的经历,让我尝够了从未曾尝过的各种滋味,真的我情愿失去生命也不愿再经历那种折磨。无论以前我做得多好,以后能做多成功,如这事给女儿心中留下阴影,那就是我作为母亲最大的败笔。
孩子来到世上,是单纯可爱的,都是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弱小的他们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要想花儿开得艳丽,先必须有足够的耐心,给他们呵护,给他们阳光、雨露、更给他们充足的肥料。但所有的给予又不能过份,那样花儿仍就是面对你的溺爱很快枯萎。生一个孩子很容易,养一个孩子也不难,但教育一个孩子却是一个浩大而复杂的工程,而许多的孩子便是在这个工程中的某一个细节失误中毁于一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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