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光在匆匆中转眼又飞逝了一年。对于新年的到来,成年人似乎已经少了年少时的渴望和喜悦,多的只是一些无奈和感慨,看着自己原本光洁平滑的额头在岁月的雕刻下已有了细细的纹线,怎么不产生一种无奈的心绪呢?回首过去的一年又在平平淡淡虚虚落落中擦肩而过,又怎能不产生无限的感慨呢?可是过年对于孩子们来说,那情况可大不相同了,从那洋溢着喜悦和兴奋的小脸上你会确确实实地感受到新年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的渴盼已久,是何等的欣喜异常!过年可以使他们暂时抛开繁重的学习压力,过年还可以拿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压岁钱,可以用这些钱买来烟花和鞭炮,可以尽情地去玩耳边也不再有妈妈烦人的唠叨声……,所以过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孩子们的快乐,也是孩子们的释放。
在我的印象中,小时的过年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记得那时在每年新年到来的前一个月光景,妈妈就已经把我们的新衣做好,让我们试穿后旋即又在我们的眼睁睁中叠好放到柜子里,从那后,梦里就无数次梦见自己穿上漂亮的花衣像花蝴蝶般在冬日的暖阳下蹁跹起舞,常常都是在甜甜的笑声中醒来,于是更加盼望着新年快快到来。
过新年时还会有许许多多和平时不一样的规矩的,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妈妈总是一遍遍的告诫我们,新年里说话一定要讨吉利的说,比如:平时说的鸡蛋在过年时要说“元宝”,吃鸡蛋就要说成“吃元宝”,粉丝要说成“钱串子”,鸡爪被美其名曰:“抓钱爪”,还有像高兴死了、玩累死了、困死了等等带有“死”的词汇也是属于不吉利的范畴,一律要换成另一种表达方式。这些规定在我们小小的脑袋里不停的被灌输着,但是到底在得意忘形时还是时不时被违反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妈妈狠狠的一瞪眼,然后吐吐舌头一溜烟逃跑了。
记得王安石有一首诗《元日》中说:“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辞旧迎新的时刻,换上崭新的对联是个重要的内容。记忆中爸爸是写得一手很好的毛笔字的,而每年过年写对联就是爸爸大显伸手的最好时机。拉开书桌,铺上早已裁好的对联纸,饱蘸墨汁,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一瞬间,一幅洒脱飘逸的对联就展现在我的眼前,那时感觉爸爸好像不是在写对联而是在进行书法表演,只看的我目瞪口呆,心里也是对爸爸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也暗暗埋下了想写毛笔字的渴望,以致在后来近十年的毛笔字生涯中,我想也是得力于爸爸潜移默化的影响吧。
爸爸总是在对联中寄托着自己美好的愿望。记得那时我家的大门联总是写: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爸爸把对来年的希望都溶入了这副对联中。为我们的房间写得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当为勉励我们好好学习,不怕艰难无畏困苦。而为他们自己房间写得却是:鱼水千年合,芝楠百事荣。这想必是为了见证他和妈妈之间的爱情坚如磐石,天长地久吧。
那时在农村过年还有个风俗习惯,就是腊月二十三“送灶”,据说那天灶公老爷要上西天向玉皇大帝禀报人间的情况,所以人们在那天早早的就起来奉献上各种瓜果、点心欢送灶公,祈拜他能在玉皇大帝面前多多为人间说些好话,能给人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那时几乎所有人家在灶上都写上:上天奏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四季平安。这天也被叫做:“小年”,可见得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了。
这一切都是大人们的事,对于我们小孩来说似乎意义不大。我们那时最关注无非就是年饭后的压岁钱以及除夕夜的春节晚会。
但是每年吃完年饭拿到压岁钱后,还有一项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祭祖”,通常都是家里的男丁们去野外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用小数枝画一个圆圈(画圈圈是为了不让外人来和自己的亲人抢钱),然后把早准备好的纸钱在圈圈内一张张的烧给死去的先祖,一边烧一边喊着死去人的名字,说过年了,让他们也回来捡点钱,好在另一个世界里买点自己需要的东西。但是在我们家爸爸却让我也去,因为我死去的奶奶生前最喜欢我,而且在她临终前曾一再嘱咐爸爸她死后要让她唯一的孙女烧钱给她。每次给奶奶烧完钱回家,想着奶奶在另一个世界里孤孤单单的好不凄凉,心情就会难受半天,但是随着春节晚会一个个热闹而精彩的节目的出现,难过的心情也慢慢的好起来了。
除夕夜劳累了一天的爸爸妈妈总是先睡的,而我们小孩子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兴致勃勃的等待着那个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当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在祖国的上空时,我和三个哥哥都会不约而同的站起来,欢呼雀跃,为我们又长大一岁又向成年走近了一步而感到欣喜和自豪。想想现在的心情和那时正好相反,为了又老了一岁而感到恐惧和无奈。
大年初一爸爸总是第一个起床——开大门。当爸爸洗漱完毕,穿上崭新的衣服,把早准备好的糖果、香烟放在桌上,然后就慎重的去打开大门,就在这门开的一瞬间,从门缝里突然会滚进来五六个黄橙橙的“金元宝”,不偏不倚正好躺在爸爸的脚旁,每当这时爸爸总是高声而快乐的对着房内还睡着的妈妈说:今年我们家要发财啦,看这么多金元宝滚进来了!然后就恭恭敬敬的把它们放到厅堂敬拜祖宗的香案上。等着稍后来收钱的那些深夜送元宝的好人。在一阵清脆而响彻天宇的鞭炮声中我们知道是家里的大门开了,于是赶紧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了起来,穿上渴盼已久的新衣新裤,扎上美丽的蝴蝶结,在一片赞扬声中先是给爸爸妈妈新年祝福然后就和小伙伴们一起给门口的大伯大婶们拜年说好。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给大伯大婶们拜年的真正意图并不是为了那些糖糖果果,无非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花衣裳,想听听他们夸奖自己像花蝴蝶、像美丽的小公主罢了。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记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时我再也不会出去拜年了,对于那些门口的大伯大婶爷爷奶奶碰上面也是低着头红着脸嘴里嘟哝一句连自己也没有听清的祝福,我想也许这就是青春期的明显表现吧。
现在已经到了为人妻为人母的年龄了,对于过年再也找不回儿时的那些心境了,可是当看到自己的小孩在掰着手指计算着新年的天日时,那红彤彤的小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甜蜜的笑容,心里不禁也被微微的感染着,仿佛时光倒流,角色互换,仿佛自己就是当年的爸爸妈妈,为了子女,为了家庭,辛辛苦苦无怨无悔的忙碌着操劳着,而我呢?难道不应该像他们一样吗?
2006-1-2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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