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第一次到城里读书。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更要命的是说了十几年的侗话（即侗族语言），一下子要用汉语和别人交谈，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那时候，汉语对我来说几乎和英语一样都是外语，得“从头再来”。于是没事就跑到食堂看电视，有时候有事没事就找人聊天、说汉语，尽管说的很别扭，尽管对方很勉强听懂了我要说的大概意思，但还是有人愿意和我这样的人聊天，不仅是因为他们会收获很多开心的笑声，更重要的是我爱好体育，我喜欢篮球，也打得比较好。这是值得庆幸的。

那个萌动的季节，使一切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忘怀。我们用肌肉证明了力量，我们用激情挥洒着青春。记得打“迎新杯”篮球赛的时候，我们用不断的努力和拼搏，换来了比赛的胜利，但每一次击倒对手后，将意味着要面对更强大的对手。每每比赛结束后，才感觉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酸涨，但一上球场就什么都能忘记。那时我把从山里带来的一身野气（就是拼搏到底，勇往直前的胆气）淋漓尽致地挥洒到赛场上，使我的表现变得出色，她说那时侯就开始注意到了我。而那时候，我只对篮球感兴趣，没有感觉到还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注视着我。渐渐地由于我篮球打的不错，便认识了很多爱好篮球的人，我无意中渐变得小有名气了，这得感谢那个可爱的她，是她赐给我一个了不起的名字，那个叫“巴特尔”的名字。而她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后来打比赛，我都能很快发现她——那个赐我“巴特尔”的她，她会会心微笑。那时，我记住了“巴特尔”这个名字，还不认识了她，后来这个名字竟给我带来了很多自豪感。记得体育老师不喜欢直接叫我名字，而是利落爽快地喊：“巴特尔，集合”，每当这个时候，心里就种莫名的感动和自豪。

“迎新杯”结束后不久，就是“十一”国庆节，于是大家都想着去哪儿玩的事情。班主任建议步行去“十二湾”，这个提议几乎没人反对，于是就决定去那里。我问她去不去，她说去。出发那天早上，我发现她穿得很漂亮，一身白色，看起来想个风中轻盈的白蝴蝶。走在路上，大家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很开心很快乐。我们几个出了名的野小子总走在队伍前面，我们大胆地唱情歌，什么“妹妹你大大地往前走啊”、“对面的女孩看过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羞答答的玫瑰进悄悄地开”、“苯小孩”、“忘情水”、还有一些我记不住名字的歌。有唱了再唱了的，有唱了一小段因为歌词没记住不唱的，有唱“给我一瓶矿泉水，还我那一块钱——”的，好象什么都唱，然而唱的最多就是“简单情歌”了，“为了爱而不去奋斗，眼睁睁地看它流走——留下我独自一人唱情歌——”可调子算得上是“南腔北调”了，什么味儿都有，真的“年轻什么不可以”，开心就好。唱歌回头望时，我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会还我一个醉人的笑容，使我无心留意路边的风景。当我唱“给我一瓶矿泉水——”时，她居然在后面喊者：“巴特尔，我这儿有水啊！”还真地很快从背包里取出一瓶“六月雪”来，大家看到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走，一路望，一路歌，到那个叫“十二湾”的地方时，以是中午了。艳阳高照，很多人都脱下了外衣，有人开玩笑地说，“太阳公公看着我们笑呢？”，引来有阵笑声。“十二湾”是个溶洞，洞口在一个山包下，找到洞口后个个激动不已，像是洞里藏了什么宝贝似的，每个人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她叫我走在前面，她跟着。洞里很凉爽，但越往里走，就越来越黑了，心也越来越不安了，呼吸声变得越来越大，有凉丝丝的感觉，但大家还是硬着头往里走，路是往下走的，我们在洞底发现了一个水潭，用手电筒照的时候，水碧绿碧绿的，像块美丽的大翡翠。有人拾起石子往里扔，石头落水时发出“咚咚”的声响，响声向我们诉说了它是深度。老师指着那条附在潭壁上的窄窄的路，问：还想继续往前走不？　好多人都不语，把目光移向静静的水潭。然后老师回过头来看着紧跟在他身后的我们，挑衅式的眼神好象在说：你们敢吗?“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有什么不敢的，走吧！心里着，就上去了。

于是，我们继续向前，但人变少了。临走时，她把手电筒给了我，说她不敢走了，叫我小心。后来，我们成了最后一批出来的人，其他同学都回高屯了，而她和几个同学还在等我们，我觉得我见到她比见到洞里奇特的风景更感动。我们踏上返回的路程，老师和其他几个同学走在前面，她走得慢，我们渐渐就落在了后面。她是个好人，但好人往往比较脆弱。我无意中看见她的脚步有写奇怪，就问道：“你的脚怎么啦？”她说有点疼，我知道她是个要强的人，能说疼就不只是疼了。于是，我坚持要她把鞋拖下来看看，果然三四个血泡，有一个都炸开了，和男孩一样女孩子在男孩面前也是很要强的，她们也在极力表现她们坚强的一面。不知道什么缘故，我的心一下子沉下来，我看着她的眼睛严厉地说：“你怎么不早点说啊？”她没说什么，眼里却流出害怕的神色，我猛地意识到我的失态了，不该这样和她说话。我忘记了向她说对不起，就叫人帮她拿背包，我小声对她说“我背你——”不知道她听清楚没有，只是惊奇地“啊？！”

于是我躬下背去，叫她上来，她好象还在忧郁，没有移动脚步，我又一次严厉地看着她，她没有办法，就服从了。她手抓我肩膀一刻，我就象触电一样浑身有劲，我反手托住她的腿，背着她前行。走的时候，她小声问我：“我重吗？”我说，不重。然后叫我给她讲我家乡的一些事给她听，我就边背着她走边讲起来。那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体温和呼吸，还有她柔软的肌肤。

她看我走累了，就要我放下她，她说她要自己走一段。于是休息一下，又走一段。

就这样，我背着她走到了高屯，见到了等在那里的老师和班上的同学。

后来，诸多原因使我们分开了，以后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也许她还在那个城市生活，生活得很好，很开心。但愿如此吧。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4-15　20:50:0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