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长的足够大，我一定会爱你！这是他给她的诺言。第一次，她就已经深深记得，所以不能忘记。
她是琪，是他的临家女孩。他高中的时候有过一次无疾而终的爱情。那时，他17岁。放学回家的时候，他看到9岁的她躲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哭泣。他走过去，蹲下，问她，你怎么了。轻轻的一句话，却使她木然的抬起头，看着他。她说，我的小绒猫丢了。说完，她看着他，继续哭。他有些慌忙，这个无助无知的女孩是枝百合。他想要她开心。他对她说，你别哭了，哥哥带你去买一个新的。
他牵起她的手，走到门口的超市。为她，选择一个白色的新绒猫。接到新礼物的那一刻，她咧开嘴，开心的笑着。薄薄的嘴唇，轻轻上扬的样子。他俯身，亲吻她洁净的额头。他说，如果你足够大，我一定会爱你！
原本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而她却已经记住。并且固执的期望长大。
她读初中的时候，他离开这个城市，是在北方的大学读书。她送他离开。上飞机前，他俯身，像小时候一样，对她说，如果你再长大一点，我就会回来。她是个沉静的女孩，再次听到他给的诺言，也只是点头而已。他笑，然后在飞机前向她挥手。
她看着他离开，没有泪水。她知道，只要能够长大，他就会回来。
她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写信告诉他。她说，季朗，有了月经是不是能够代表长大？同样的问题，她问同桌卓倪。得到的回答却是，还要再长大。他们的答案惊人的一致。她没有气馁，她相信自己总会长大。那样，他就可以爱她。
她在等待长大的时候度过初中。她成绩很好，并且乖巧可人，老师同学都对她青睐有加。而她最好最近的朋友却只有卓倪。那是在初二，卓倪随着母亲转学到这里。老师向大家简单的介绍。卓倪高昂着头，一副淡漠的样子。她看着她的高傲，心底喜欢这样的女孩。
老师让卓倪坐在她的旁边，希望涌琪的文静感染不羁的卓倪。老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骄傲。
卓倪不是安静的人，所以注定她不能感染她。相反，卓倪的不安骚动却能时常使她们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比如，琪竟然跟卓倪学会了抽烟。只是没人发现而已。
老师说卓倪是无可救药的人。
卓倪却说，我是会让任何人头疼的人。但是却不包括琪。
她们经常一起上学回家。卓倪的父母离婚，她自己跟着母亲。卓倪说，母亲的脾气很暴躁，经常神经兮兮的。也许是因为她爱的男人离开她吧。琪和卓倪的家并不在一个方向，然而卓倪却总是坚持跟琪一起。她说，你家里很温暖。
家和学校之间，要经过一段铁路。这是她们最喜欢的地方，经常，卓倪赖在铁轨上不走。要琪花很大力气才能把她拉起来。卓倪看着无尽延长的铁轨说，真想知道这尽头是什么。琪不说话，她甚至比卓倪更痴迷这段铁轨。因为在它的尽头有他，给她诺言的男人季朗。
那年，她们13岁。正在面临长大。
后来，她考到本市一所重点学校。而卓倪，却因为成绩太差，于是就放弃了学业。她知道，卓倪其实是想乘着那段铁轨，到很远的远方去。她不想被那个不完整的家禁锢一辈子。暑假的时候，季朗回家。她找他，他看着快要到自己肩膀的琪，感觉一瞬间的快慰。
他对她说，呵，都长这么高了。
她笑。脸上一些微的红霞。瞬间便退去。
给你个奖赏！他说，我们去爬鹰山。然后，他拉着她的手，飞快的向鹰山跑去。鹰山在她家不远的地方，是市内的一座小山。但风景很美。
她是个沉默的人，一路都不说话。内心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们并肩坐在山中的石阶上，她靠着他的肩膀，心里洋溢着幸福。
他说，如果你再长大一点，我一定爱你。她不说话。其实内心已经允许他这么说。这么多年，她已习惯。习惯他的说话方式。
暑假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一起走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她心里有个隐秘的愿望。希望卓倪能在。但是她，考完试以后就没再见到她。她不知道去了那里，也许已经随着那段长长的铁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逃离了。她为她庆幸。
开学的日子飞快的来临。他要再次离开。她没有去送他。只是在他即将离开的时间段里，用烟头，狠狠的烫伤了自己的手腕。很痛，她流着泪水叫出了声音。烟头走过的地方，有一个分币大的烙印。她默然的看着它，仿佛它在记录着什么。那是他在这个暑假给她的誓言。
高中，因为没有卓倪，她变得更加冷淡起来。从不跟任何人接近。在老师和同学眼中，她是个奇怪的人。
卓倪是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跑过来找她，她告诉她，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离开，一直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用自己的身体生存。两年多以来，她从没跟任何认识的人接触。甚至她的母亲。她看着卓倪，发现她已经变得很成熟。也许是苍老。在她眼中，卓倪18岁便开始老去。
卓倪离开的时候递给她一个纸条，上面写，琪，你是我最感觉疼痛的人，我不舍得伤害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还有，我一直想知道，火车从身体上碾过时的感觉。真的。她看完。，收起。突然有一种坏的预感，卓倪，带着她远行的方向永远的离开了。
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卓倪的母亲。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告诉她，卓倪是在三个月前，火车开过的时候突然跳了上去。火车轰隆隆的碾碎了她的身体，粘稠的血液染红了那段铁轨。她哭着说，卓倪，她解脱了。
她感觉到了绝望。脾气也莫名其妙的暴躁。她跳起来，用手指着那个女人，说，是你，是你害死了她。然后，她哭着跑了出去。
她来到卓倪出事的地方。那天下着细雨，她没有打伞。坐在空荡荡的铁轨上。抽烟，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的生活。卓倪活着的时候，总是喜欢赖在这段路上。而现在，她的身体和灵魂，却必须依靠着铁轨才不会迷失方向。她看着卓倪俯身跳下的地方，想象着她纵身跳下的样子。淡漠的眼神。鲜血在一刹那染红这片土地。也许，这样的卓倪才是自由的。她想。
铁轨的尽头可以通向季朗所在的城市。她已经大学毕业，但留在了那里。并且有很好的工作。她想去找他。那一刻，她掳起袖子，看到那个不可磨灭的伤疤。去北方的想法坚定了起来。
他下班的时候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她，眼神之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他有些生气，问她，你来干吗？她不说话。他加重了语气，问她，你说啊。她的眼泪无声的落下。许久，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说，我想看看你。看看就走。
季朗。她突然看到出现在他背后的女人。很美，带着妖艳的气息。那个女人叫他季朗。然后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问他，她是谁？语气中有隐隐的不快。他说，她叫琪，是我的妹妹。
那个女子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一直就在一起。只是他没有告诉过她。这个英俊的男人一直在骗她。
他们一起去吃饭。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们一直相拥在一起。很相爱的样子。她跟在他们身后，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他给她找了旅馆。为她安置好了房间。
他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想要抓住他。她跪着求他不要走。她说，季朗，我已经长大了。求你要了我。他转身，紧紧抓着她的肩膀，说，你还是太小。她感觉到了痛。拼命的想要挣脱。他说，我和她即将结婚了。她一直想要挣脱的肩膀突然不动了，木然的看着他。
他说，琪，如果我们离婚。我一定娶你。
那一夜，他要了她。她默默承受第一次所带来的疼痛。
她要离开的时候，他去送他。走上火车的时候，他们站在铁轨旁边。她问他，你知道火车碾碎身体的感觉吗？真的，我的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在火车的车轮下面，死了。血，从她的身体里不断流出，像个小溪。
他有些愤怒，转过头说，琪，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要让我感觉伏罪。
她第一次问她，如果有来生，我可以嫁给你吗？
他点点头。她突然笑了。这个男人，到最后一刻仍是在骗她。
她决定离开。带着卓倪远行的梦想。
很好。他们从此不相往来，也不必再为谁牵挂。这场持续了十年的爱情，终于让他的背叛结束了。只是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爱过她，或者一直都在欺骗。
十年。他留给她的是三千六百五十多个日夜的等待，煎熬和苦痛。四句无心的诺言。和一个永生无法抹去的烙印。
她和卓倪一样，终于解脱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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