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像黑岩一般黑,下着雨,看不见夜空的眼睛,黑暗里树叶在风中颤抖,清冷。雨水在我脸上滂沱。
太阳已经从暗夜中出发,等待黎明。
这时,我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的一张硬凳子上,凳子有金属的寒冷、铁似的寒冷,思想生疮。
红色的塑料桶里白皱的纸团堆得高过我的檀木书架,文字如流水般泛滥成灾。
那些丢弃的文字里郁结着一个丁香花般的好梦,像一天黄昏绚烂粲然的霞空给我的那种温暖或是鱼肚白的东方那喷薄欲出的旭日给我的那种希望,这如丁香花般的好梦。
我想在素笺上写下我紫色的语言,但是心中无形的语言羞赧于转化为纸上有形的文字,一种孤独的思念怕被两个人分享。
夜色很美,然而下着雨,雨中有春雷在翻滚,白光从剑鞘里抽出,那速度比雷声还快,仿佛我迟到的思念。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水仙花在青蓝色的陶盆里开放,黄色的花蕊像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而清水里溶解着思念的芬芳。
墙上挂着一副海棠图,大块的杜鹃血从瘦的青绿中喷泼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宣纸,有嘤嘤嗡嗡的蜜蜂在花间飞舞,白色的蝴蝶在翩跹。
泰戈尔的《吉檀迦利》摊开摆在我面前,墨水瓶里钢笔蘸着红的血,感情像流水在奔流。
但是,我仍然写不出一个字来。
于是只好随手抄下书上诗哲的几句话:
“摘下这朵花来,拿了去罢,不要迟延!我怕它会萎谢了,掉在尘土里。”
“离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远,最简单的音调,需要最艰苦的练习。”
“我必须撑出我的船去。时光都在岸边捱延了——不堪的我呵!”
当瘦金体的书法在印着兰花的淡雅的信笺上流淌时,窗外,雨停了。夜的黑暗像无边无际的潮水向我涌来,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笔拉起窗帘把黑夜阻挡在蓝色的布幕后面,这时我忽然决定明天就去找她。
明天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独自一个人在倚伏在汉白玉的雕栏上,她的面前是一个浩淼的碧湖,湖中星星般地浮着枚枚青荷,因为这时候还是三月的春天,荷叶正在生长,但看这一湖星星的圆叶已可预知来日的盛大场面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日子怕不会很远了吧?
她好象正沉醉在关于夏天的浪漫想象里,以至当我仄仄的脚步声向她走来时也没能把她从浪漫的国度里惊醒,这时,我心中忽然怀了个鬼胎,我想在她后面用双手悄悄地把她的双眼蒙住,于是我蹑手蹑脚轻轻地走过去。也许是由于心有灵犀吧,她竟闪电回头,于是我刚才举起的双手便蓦地定格在半空中了,因为这时我看到她那如粉红色的荷花般的娇柔迷人的脸以及那比冷清色的莲叶更深邃的眼睛。这花容让我心神激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给她一个热烈的吻!
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原因是她张开朱唇时我看到了她那如珍珠般闪耀着明亮光泽的皓齿,于是一种恰似夜莺般的歌声便在我耳际响起,这时,我感觉有一大片的荷花在眼前开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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