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15路车到了汉阳门,然后又搭轮渡过江,春日的轻风和着水面的涛声,漾上我微有些落寞的心湖,呆滞的脸庞竟苍皱了一许少有的笑颜;伸手抚面,感觉仿佛就要握到那份离去多年,而又猝然要来的淋沥和酣畅。
天蓝蓝的,有白云穿行;太阳,暖暖的,献给春一片圣洁的爱。一江春水向东流,流的便是那轮渡上的游客怡然吟唱的一首首不同曲调、不同意境的春日轻歌了!
再回武昌,已是华灯初上,江城的夜又是一番景象。一路步行到了古琴台,这里的霓虹似乎少了一份妖绕,却多了一份温柔。游人映在地面的影子时不时叠加在一起,似有意、似无意,仿佛都要在这知音的觅处,寻找多年前存放于此的一个春梦,这梦,是不是也要借了这春的气象,醒来绽人一个浑熟的笑靥?!
如若充耳不闻那江笛,那汽笛,便真的可以听见那高山流水的声音,从那亭阁的幽处溢了出来,正是那临水的窗前,我梳头的琴娘在对月吟哦,如泣如诉了。
然,我的琴娘在哪里?我猜想,就在那蜀中的栈道,在那雅安的山上,在那江南迎候春来的冰清玉洁的雪上。
如若说春真的成就了花仙子,那么必定是雪用她的青丝为春洗净了尘埃。春风、春雨、春江、春水、春城、春人都不会忘了,二月早春的莺飞草长,三月阳春的土酥园香,四月暮春的花开多情,都有过雪的祝福,雪的抚慰,雪的奉献。
雪就这样无生无息地飘了下来,雪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侵蚀到了人的心间。我想,所有的一切便是这样无意识的来临,等到要消失的时候,她却留给了我们最为美耀的光华。站在雪中,让雪儿轻轻地溶化在我的发梢、颈项,就仿佛是溶化了我的心,我是那样刻骨铭心地体验到心灵的悸动乃至悸痛,就仿佛是看到雪儿把所有祝春的词汇,都炼成为那一朵朵飞天的桃红。
你还说,雪已经不再是雪么?那又是什么呢?是那一个个如水如花,如水般温柔、如花般灿烂的女子么?我想,深深吸引我并且令我心神俱醉的,除了这春之色,春之格,春之歌,必定还有些什么?是了,正是那一朵花儿,一朵安安静静开在春天里的微笑的花儿!
蹬上武汉长江大桥,置身于巍峨的气势中,人不由也变得高大了起来。去年又经修缮的桥面,轫劲十足,松适有度。脚踩在上面,就如踩在春天松软的草坪上,竟真得有了一种踏青的感觉。看大桥两端,龟蛇二山脉脉相望,我便信了那是一对千年的情侣,甘愿成山,以证他们青山不老的爱了。
突然就想停下,化成那山上的石,承接这春日的阳光和雨水,不携草木,不弃严冬,承接那飘在梅尖上跳舞的雪花。忆雪!只为珍藏冬去的记忆,更为催开来春明媚的花事。“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忆雪!虽有一份淡淡的空漠,但恰恰因了这一份淡淡的空漠,才让我心澄明而忧伤一样的美丽。因空漠的天空而祥合,因空漠的山峦而悠远,因空漠的江流而灯火,因空漠才让我在忆雪时一无阴霾,而那样甜泌地回味那些个冬天,那些个由雪堆积而成的童话。
那一年冬天,那个下雪的午后,我和妹妹滚雪球,滚着滚着就滚成了一个锥形的大冰坨;妹妹说:“哥,我们来做一艘冰帆船好么?”我说“好。”于是,我们找来木锤和木凿,把冰坨腰部底靠下的部分挖去,留下窄窄的船舷,窄窄的甲板;而那锥形的顶,就是那尖尖的帆,象童话里奖给诚实孩子的白色糖塔儿,长长的、白白的,探向飘雪的昊天。到了夜晚,我们给它亮起几盏粉红色和桔黄色的小灯,看上去顶梦幻、挺美。然而白昼,它却只是冰的雕塑,泪的化身。
抚上桥栏,虽不见渔火,也不在枫桥,但春却赐给我无尽的想象,我可以听见渔家女多情的小唱,在那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寒山寺外,我更可以做多情而醉春的雪夜枫郎。
我知道那朴实的黑土地上,只留下一汪清清的碧水,那艘冰帆船也不复存在,它不能载你飘洋过海,也不能给你笑语欢颜,但它却是春的使者,早已把那春天里所有温润的赏心乐事,为你落满帆,落满船。
而我,在春来的时日里,仿佛还驾着那首冰帆船,在那一汪清清的碧水中,为你行驶了几千光年,几万光年。
本文已被编辑[鬼魅罂粟花]于2006-4-13 14:49:5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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