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寝室的窗台上,摆着一盆豆豉叶。《现代汉语词典》“豆豉”条云:“食品。把黄豆或黑豆泡透蒸熟或煮熟,经过发酵而成。”这豆豉叶的功用就只是用来“发酵”。且它又专与牛粪马屎为伍,到春来偷偷放一朵小白花于枝头上,白不纯白,染一点淡紫,所以当不了“野花偏艳目”的赞语,也免却了招蜂引蝶的嫌疑。
豆豉叶从牛粪堆里来到窗口,委实是被抬举了,却不知它有无受宠若惊之感。不过,介于它的平凡,不能诱惑人的目光,便是我,也仅在饭后茶余,泼一点残汁在其根部,算是对它上好的看顾了。
冬天,大雪纷飞。豆豉叶在一夜中被埋没了,以为今番非夭折不可——比它虚心而为文人画士所青睐的翠竹也弯了腰、屈了节——谁知它待太阳一赏脸,竟又起立了。不免刮目相看。“一天看三回,盼望花开早”,它偏偏不稍假辞色,“苞也无一个”,苦熬看花人!
腊尽春回,草长莺飞,桃花开将尽时,它才在枝头上偷放一个骨朵。那不纯的小白花,较之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中君子的月季,自不可同日而语;较之山茶玫瑰、荷花水莲,也“何足道哉”!偏它又不知趣:前花开未落,后花已继起,大有前仆后继,不指南方不罢休的势头。
每从外面的春世界里回到鸡笼子似的宿舍,总有点兴味索然之感,当此际,对着这不白不香的豆豉叶花,便如新沐般快活。偶尔从枝叶缝中窥视外面的行人,颇觉比直面的效果好:潇洒、漂亮;守门老头的剑舞,在花中越发精神……
每念及此,自悔平时的轻薄:一毛不拔就欲占尽风流,想的也忒天真了。好在它的大量,尽日不辞辛苦地开放,也不来和我计较,才稍稍地可喘口气。
1992年于西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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