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三月,正是收获马铃薯(俗称三月洋芋)的农作物的时节,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妈妈,想起妈妈在那个春天,给我做的三月洋芋红烧肉。
我小的时候,体弱多病,总是常常感冒。记得有一天,我由于早上没吃早餐,加之多日来的紧张学习,在一次考试时,我突然晕倒在考场上,不省人事。妈妈接到学校的通知后,立即丢下手里的农活,急匆匆地一路上小跑地来到学校。用她那瘦小的身体,背着我就往镇医院飞奔跑去,也真不知妈妈那时怎么会有那样的邪劲。经过一系列的诊断,医生确定我是 低血糖昏迷。于是先给我输了一瓶糖液,我渐渐地苏醒过来了。依稀地听到医生在与妈妈说:“你孩子没什么大病,主要是贫血造成的暂时昏厥,回家只要好好地补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好好休息,就会慢慢地好起来。”听着医生的一席话,妈妈连声向医生道谢。在回家的路上,妈妈背着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叹气。妈妈心里比谁都清楚,爸爸已经有两个月没往家里寄生活费了,平时全靠妈妈卖些粮食和鸡蛋,买些油盐酱醋,我们家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闻到肉的香味了。家里的拮据是可想而知的,恨不得一分钱掰着两分钱来用,拿什么去给我买营养品呀!
妈妈把我从医院里背回来,把我安顿好之后,一声不吭地抗着锄头、提着菜篮,径直往屋后的菜地里走去。没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妈妈气喘吁吁地赶到家门口,从菜篮里倒出了一大堆刚出土的三月洋芋,妈妈象变魔术似的,手里提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块五花肉,自言自语道:“玲儿终于有肉吃了,可以补补身子了!”
“玲儿,妈妈今晚要做一道你最喜欢吃的三月洋芋红烧肉。”我听后,自然十分高兴,可我心中有些疑虑,家里哪来的钱去买这么奢侈的五花肉呀!正想向妈妈问明情况,妈妈似乎早就猜到了我的想法,还没等我开口,妈妈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妈妈是拿洋芋到镇上与屠夫交换的。”我的眼里有种水样的东西在涌动,我仿佛看到,一向好强且不善言辞的妈妈,是怎样厚着脸皮,与那些满嘴粗话的屠夫,进行计价还价的情景。也许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吃到一顿香喷喷的红烧肉,妈妈也顾不了自己的那份淑女的尊严了。那时,我的心如打翻的五味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只是静静地看着妈妈忙碌的身影:妈妈先把一个个水灵灵的三月洋芋洗净,然后,妈妈再用她那灵巧的小手,把三月洋芋外皮,一个又一个地用菜刀削得干干净净,看见妈妈那娴熟的动作和干活细心的样子,真的很感动。那些被削得光屁股的三月洋芋,安静地躺在一个白色的盆中。随后,妈妈又在菜板上,把三月洋芋切成方块状。尔后,妈妈把五花肉放在清水中,仔仔细细地洗了三遍,妈妈对吃的东西很在意,总是弄得干干净净。然后,把五花肉均匀地切成方形状。这时妈妈开始生火了,往锅里倒少许油,同时加入糖两汤匙,等糖烧开有白沫,加入五花肉翻炒,加入少许酱油、料酒,再加入水、姜、蒜、红辣椒、大料、桂皮、鸡精,感觉肉烂了,加入盐,三月洋芋,直到三月洋芋烧面了,加入味精少许,就可以出锅了。一股肉香味夹杂着三月洋芋的清香味。顿时飘满了整个房间。
弟弟早就坐在饭桌边,闻到厨房里的香味,口水流到饭桌上一片,生怕我看见,就偷偷地用衣袖来回在桌子上蹭了几下。他等的心急,来回从外面到厨房跑了好几趟,总嫌太慢,看他猴急的样子,我心理直想笑,弟弟看见我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就朝我做鬼脸,逗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妈妈还不知笑啥,出来一看,也跟着笑起来。
“吃饭啰……!”妈妈用好那甜美的声音,象唱歌似的,对我与弟弟招呼着。弟弟看见妈妈把一盆鲜亮红润的三月洋芋红烧肉端到桌子上,就立刻强占有利位置,我也早早地来到饭桌旁,盼望着那美味的红烧肉呀!弟弟一边用筷子往嘴里塞红烧肉,一边不住地边吃边点头,真好吃呀!妈妈也往我碗里一边挟红烧肉,一边说:“玲儿,你多吃点,今天是妈妈特地为你做的,你弟弟还是沾你的光呢!”我那弟弟听了,忙说妈妈偏心呀!可我却看到妈妈只吃三月洋芋,急忙为妈妈挟了两块红烧肉,可妈妈硬是把那两块红烧肉放到我的碗里,忙对我说:“妈妈吃肉会过敏的,妈妈喜欢吃三月洋芋呀!”弟弟在一旁也附和着说:“是呀,妈妈喜欢吃三月洋芋!”而我心里明白,那是妈妈不舍得吃为数不多的红烧肉呀!
至今,每当自家吃或看到别人吃红烧肉时,我仍然很想念那个春天,想念那个晚上,想念妈妈为我做的三月洋芋红烧肉,那种妈妈深切的关爱,那种浓浓的母爱,和着红烧肉的浓郁香味,让我终生难以忘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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