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胡颓子成熟

我家住在两山之间的谷地。这样有溪水、小路、水田的谷地，鄂南方言称之为“垅”。“垅”的大体布局是，靠近一边山脚的是一条小溪，另一边山脚下是水田，介于水田和小溪之间的，是一条两三尺宽的小路。这小路把水田和溪水分开，也可以说是一条溪埂。从家里到小学校有三四里地，一半路就是这样的溪埂。儿时上学，春日水涨时折一只小纸船，小纸船随波逐流，我也跟着它奔跑，这样很快就跑过了溪埂，跑到了学校。更多的时候，则是左顾右盼，留心溪壁上有什么野花野果，于是，就发现了溪壁上的胡颓子树。

胡颓子土名牛都，是胡颓子科胡颓子属常绿灌木，树枝质地脆硬，条状伸展，小枝长着棘刺；树叶革质，叶片椭圆，边缘呈微波状，叶面泛着绿色光泽，叶背银白色，杂有褐色鳞片。伸手一摸，会摸到一把褐色的灰粉。

胡颓子树最高可长到三米，但是溪边的总难长到这个高度。因为，如果任其生长，靠着溪边的树会伸过小溪，打到溪埂上行人的脸，所以每到春天，溪壁上的胡颓子树都要被砍去一次。但是，砍过的胡颓子树照样会很快发芽抽条，不过，总是高不过三米，粗不过食指。

等到农历八九月份，胡颓子花就开了。每片叶子的腋下，都绽出三四朵白色小花，隔着小溪能闻到香味——这就引起我们的注意了。我们一直关注者，盼望着，等待着，直到花朵坠落，长出青果，青果渐渐灌浆，膨大，想着它成熟时红扑扑胖嘟嘟的模样，想着它酸酸甜甜的味道，时时感到口水泛滥。

等待牛都子成熟的过程是漫长的。一直等到第二年三四月份，果子才成熟了。每片叶腋下三四粒一簇，树上就像挂满了小小的红灯笼。这时候，牛都树就被压弯了，斜过小溪，我们伸手就能摘到。成熟的果子棕红色，长椭圆形，胖嘟嘟的，形似ru*头，所以有的地方有叫它羊奶子、母猪奶、石磙子、甜棒槌等。我们老家叫牛都子，也有叫卢都子的，那是因为把鼻音念作了边音。我们常常是摘下一枝，一颗一颗的摘下来吃。碰到小伙伴，就伸过树枝去：喏，吃吧。

等待牛都子成熟的不光是我们，小媳妇也在等着呢。俗话说，酸男辣女，就是因为牛都子那甜中溢出的酸味，逗得她们心痒痒的。当她们突然发现自己爱吃牛都时，会又惊又喜：有了，还可能是个儿子！这样，她们也会在山边溪畔找牛都子吃，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会不由自主地应在脸上，甚至带着潮红的羞涩。我们看到这情景，就都在后面偷偷地笑。

当然，酸难辣女之说未必总能应验，乡下常有爱吃牛都子的小媳妇生女孩的。不管这一点是否能应验，她们总归有了几个月的高兴的过程，而这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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