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在一个老家农村医院出生的。那是一九九七年腊月十六的凌晨一点多,天空刚飘起雪花,女儿就出生了。她一出生就受到了严峻考验——北风呼啸,气温骤然下降,遇到那一年最冷的一天。而当时偌大的产房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电暖器泛着光,她刚被助产医生拍了一下,就开始嚎啕大哭,到生着火炉的病房还不停,二到早上六点多,哭累了才睡着。凑过去看看,她却是“干打雷,不下雨”。
或许女儿那天哭泣得时间太久了,后来她就极不爱哭,饿了吃,吃了睡。偶尔哭时,总是声还未出,却早已泪流满面。
那年正月初六,爱人回来上班,把我们娘俩扔在老家。
第一天早上,公公早早地做了饭,吃了也就上工了。婆婆冲里屋喊,“熟饭了,起来吃饭。”就自己吃起来。
待我穿衣、洗脸后,一端碗已是凉的,勉强吃了几口就回屋了。婆婆早不见了影子。
到中午了,婆婆回来不知做了点什么,喊我“吃饭不?”
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就欠欠身说,“不想吃。”
婆婆就自己吃了,又不见了人影。
两顿饭没怎么吃,奶水就少了,女儿使劲吮,却吃不到。此时她急得“哼哼”着一会吐,一会吮。终于没力气了,就睡着了,看她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那天,她才出生二十天。
当她刚满八个月时,照看女儿的母亲被接回,婆婆又不来。我狠心把她入托。当阿姨伸手要从我手中接她,她的小手就紧紧地拽住我的衣服,口中喊着,“妈妈,妈妈。”泪水夺眶而出。
我硬是把她的小手挣脱,急匆匆地离开,不知何时,我的双眼也模糊了。我却不敢回头,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她可怜的样子。
九九年春节过后。也就是她刚满一岁,被送到幼稚园。阿姨根本不愿意要,但碍于情面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她们就在我放下女儿后,把女儿用布条绑在一个固定的小车上,女儿就那样一直站着,站到家长来接。
女儿不会说,只会叫“阿姨”。如果阿姨能听到,或想起她,就把我给女儿带的食物就塞给她一点,至于大小便就自己解决吧。当我去接她时,她的脸上常常带着伤,裤子是湿的。我不禁鼻子一酸,女儿见了,伸出小手给我擦泪,擦着擦着,也流出了眼泪,那是委屈的泪。
女儿就这样被一绑就是半年。
如今八岁了,那天看《孔雀在哭泣》,刚看到孔雀被饿得哀鸣时,女儿哭了,泣不成声,“妈妈,孔雀太可怜了。”
我也是唏嘘不止,“那些人太可恨了。”
“妈妈,我去喂小鸟了。”女儿挂着泪,端起窗台上的小盒就下楼了,小盒里放着浸了水的小米。
一会,我从窗口看到女儿正把小米撒到花池边,几只小鸟就陆续落下来,围在她的周围。不久又飞来几只,它们和女儿那么亲近。
我终于明白,我家的小米为什么下去得那么快了。但看到她们的亲密,我又是那样的心慰。
女儿的眼泪呀,是发自内心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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