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歌
晚饭后独坐窗前,一碗浓茶,录音机里放着齐秦的《空白》,看天幕渐渐黑下来。
旧事纷至沓来。想起大三的一个深夜,上铺的兄弟忽然问我怎么睡不着,我又反问他,他说心痛得很。我不知那晚还有几个人听到这句话,只还记得,当时,月光正斜斜地透过窗来,照在我们的床上。
同室的弟兄除两个外,各人有自己的爱情悲剧,也有各自的逃避痛的追捕的办法:喝酒,赌小钱,踢球,弹吉他,听歌,游逛,抄书,总之没有谁比别人聪明,能想出更高的招。这位从海南跑到我上铺来的兄弟,球踢得不错,每次踢球回来就戴上了耳塞。那年代cd还是奢侈品。他的磁带里最多的就是齐秦的,其次是张国荣和潭咏麟的。我是全班收藏磁带最多的一个,但这三人的却几乎没有。于是抄书累了之后,也拿他的来听。我一下就被《直到世界末日》这首感动了,随后花钱在外语系教研室录制了一个,那是我的第一个齐秦的专辑。苏州紧挨着上海,也是个流行文化的前沿阵地。我从不承认自己是个流行文化的追风者,我只是又成了一个收藏齐秦专辑最多的人。不过还是有个专辑因疑是盗版而未买,至今仍然恨恨。那是齐秦主演的电影《去年冬天》的原声版,其中有几句男女主角的对白。上铺的兄弟从隔壁宿舍借了录音机来,放在窗口,开到最大音量,放出那句台词:“哭哭哭,哭什么?反正女人总是最现实的!”
大四第二个学期,高晓松出了一个作品集,每首歌词前面皆有几个小序式的句子,他说到了“那叫做青春的东西”。我那时想着飘到一个僻野之地,随便娶一个村姑,养些猪狗鸡鸭。有一个晚上,别的人都上自习去了,我与建平和国祥在宿舍拿一瓶绵竹大曲斟着。我说弹支曲子助兴罢。弹的是齐秦的《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弹到快一半时,他们俩狠狠地说:“别弹了!别弹了!他妈的别弹了!”然后一下子抱住我,呜咽起来。我不知道是我陪着他们还是他们陪着我。想起了“祭奠”这个词。那该也算一次祭奠罢,对于那叫做青春叫做爱情的东西.人的心能经受几次祭奠呢?
我飘到了保定,火车站附近的一所学校。其实和僻野之乡也没什么不同,因为那一届分到保定的只有我一个;只是没有菜地,也不允许养猪狗鸡鸭。一个零下3度的晚上,我游荡到保定广场。大屏幕上正放着齐秦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我感觉比邓丽君唱得好。人是奇怪的动物。我听着听着,竟湿润着眼睛像被宙斯关在小瓶里的巨魔似的许了个愿:谁做我的女友,我就每个星期都点这首歌,在这儿拥着她听。
我到现在也没点过这首歌,尽管女儿已经会学着唱蔡国权的《天意人心》。有一夜上完课回来,脚也没洗就趴在床上听电脑里面拷贝的齐秦的歌。一会儿妻子问:“干嘛呢你?”我说我在想我的大学。是呵,大学……
2004年8月1日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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