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 妻
人们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说:“几十年夫妻几十年缘”。
男女结合为夫妻,一般为媒介、互认、自愿。旧时从父母之命,互相认识,自由恋爱者不多。是“缘”字连系着双方。
我与焦德珊结为夫妻,就是五十年前双方大人由中间人牵线谈定的。我俩才十一岁,父母谈什么,小孩子也不知道,也无抗争。
参加工作之后,我们认为父母定了,如若反悔怎么对得起他们,又用什么理由去推翻以前的约定呢?
焦德珊家十分贫穷,比我家更苦。因为她父亲三十余岁被日兵打伤后不久即去世,全赖母亲帮人打鞋底换一升米充饥。三兄妹年幼,吃喝无着,即要送走一个,少一个吃的。
我父母出于同样的原因——贫困,为了免去收娶乐的一切礼金,多一口人吃也是合算的。这样,十一岁时,焦德珊被介绍人带到我家,帮助我母亲做点事,稍后又学缝纫(年太小,没学成)。后来,父母也送她去读书,父亲甚至走上十几里送米到毛公塅小学给她。
解放以后,她哥哥在长沙四怡堂药店学徒出师了,就将母亲迁到长沙,又将她接回去,送到培德中学继续读书。
那个时候,正是1958年大跃进时代,长沙铝厂开始筹建招工,她即停学报名,被送衡阳等地学习车工技术,从此奠定了她一生的职业,直到退休前两年接任仓库保管。
她工作勤奋,一丝不苟,服从分配,听从指挥。不怕困难,不计名利,思想进步,积极上进。因此,她还早于我就参加了中国共[chan*]党。
她为人朴实无华,不图虚荣,生活节俭,不图享乐。她不善言词,直来直去,对人以诚为本,一是一,二是二,是即是,非即非,既不吹捧,也不讨好。年轻时别人即叫她“焦婆婆”,这恐怕是恰当的别号。
1962年2月,我俩正式办了结婚手续。我俩结婚仪式是在汉口水文总站在领导的主持下进行的,实际上就是说了几句话完事。既没什么摆设,也无宴请。一个双人床是我借任鸿升工程师的。当时物资奇缺,凭结婚证买了几包香烟,两斤糖果,一只脸盆。我们谁都没买新衣服,只买了一只60元的上海女表作纪念。双方长辈都不知我们举行了婚礼。后来,我原来工作的安乡水文站,安澧迳流站的领导、同事(常指导员、杨尚文站长、杨民柄站长)等十一人送我一支金星金笔,一本相册,就是最为珍贵的礼物。这样简朴与当时风气习惯也并不相悖,是十分正常之举。何况月工资40几元,有什么条件讲究。以今天眼光来看,那真不可想象。
我仙结婚后,前十二年分居两地,各为其主,为事业奋斗不息。家庭的负担完全由她承受,我没尽一点力量。即使探亲回家,也只十二天,好比做客一般,来去匆匆。自己的小孩对我都很生疏,“这是哪个叔叔”的话都问出来了。可见家庭分散之弊端:亲情淡薄到了何种程度!
我1974年7月调回长沙后,也只担负了家庭的一小部分责任。这时,第二个小孩出生已来半岁了。最困难的时刻我并不在她身边,分娩时是她哥哥送的鸡汤,而我未做一切。因此,她无愧于家庭,而我则相反。
1989年,她退休了,但并没过清闲的日子。她为大女出嫁操劳,一年后,为孙子出世忙过不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眼看襁褓中的小脸变成小学的红领巾了,不知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1999年10月,又将小女的婚事办好,总算可以休息一些了吧?
然而,不能啊,她老娘也要照料,就接来住在一起,饮食起居,照料周全,一瞬就是五年!尽了她的孝道,兄妹是十分感激的。
她一辈子清苦,一辈子辛劳,一辈子勤奋,本应享福晚年,可身体已积劳成疾啦。1999年6月,她住院了。此前,她虽几次晕倒过,但没去理它,坚持着。这次不行了,平生首次住院,长达半年服药治疗,总算能自己行走,可再逞英雄,当好汉就难了。
正因为住院的关系,母亲才由哥哥接去。母亲九十二岁寿终正寝,送上山安葬了,也还有一颗牵挂之心,清明扫墓,春节拜年。她哪有闲时呢?
啊,我与她五十多年相处,虽无花前月下,甜言蜜言,甚或还偶有龃龉,但大风浪中的微漪,又怎能颠覆家庭这只坚船呢!
今年春节,我通过<城市周刊>登了一条短信给她:劝你多休息,你说闲不住;要你少操心,你嫌我唠叨;给你营养品,你说受不了;我曾说你傻,你说是本分。没办法,过年只送你一句话:老伴是春风,幸福享终生!这不就是夕阳无限好,谁不恋黄昏么!
啊,半个世纪,象一瞬间的事。什么苦的、辣的、甜的我们都尝过,痛苦与欢乐、艰难与幸福都有过。一个“缘”连结一起,一个“情”坚持到今。夫妻一辈子的事,好象一部不能完结的电视连续剧,自编、自导、自演,还要不断延续下去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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