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慧眼识奸邪

法官用计分真伪

上一回秦三爹讲的故事，使我刻骨铭心。我诅咒那个时代的黑暗，也想再了解一下秦三爹家的生活后来还有什么别的风波。

“经过这一次斗争，我父母受到启发和锻炼，晓得穷人要保护自己，还要有智慧。特别是我母亲，学到与坏人斗的方式，精神特第别振奋。”秦三爹说。　

“您老也是，人穷又姓秦，这何不受人欺侮呢！”我打趣他。　

那些老倌子见我也开玩笑了，十分高兴。杨五爹也聊他：“人穷受气，早就出了名。秦香莲被丈夫遗弃了。------”

“搭帮包公帮她抱不平！”朱八爹说。

“其实，秦家人很厉害呢，秦始皇是出名的皇帝，他就可以动员上百万人修长城，统一六国、统一度量衡，威名显赫哩！”牛二爹赶紧纠正。

“后来不行啦。秦朝亡，秦人南逃，落户桃江，建了一处秦人村。从此败落了。”马四爹说。　

“坏就坏在秦桧身上，遗臭万年！跪在岳飞前一千多年，让人吐口水！害得后代做不起人。”胡九爹也加入取笑行列。　

“不嘞，秦三爹正名了。他不穷了。他又不是秦桧那一支的后代。他与名演员秦怡才是一家人呢。”朱八爹半点真半开玩笑。

“那也是，人穷志不穷。过去的穷光蛋，搭帮婆婆子姓傅，富了，现在有钱了呢。前年，他跟‘富婆’自费到西安，拜秦陵、看兵马俑，寻宗问祖，好风光呢！”杨五爹再补充。　

玩笑了一阵子，我赶快拉上正题：“还是请秦三爹说他母亲的故事。”

秦三爹就讲了一个他母亲的故事------

祖父安葬后，族长手下有一个无赖，总想寻求报复，又不敢公开发作，怕惹得再遭非议。他就搞了一个假欠条，到秦三爹家进行讹诈。

这年除夕。家家都是烧一个‘年柴兜子’，一炉大火，以求来年兴旺发财。这晚，又是债主上门收债的时候。

吃过团年饭，父亲就打着一个　‘亮壳子’到别处‘送恭喜’去了。　

正好，父亲刚走，那个无赖叫一声‘恭喜发财’进门来了。　

都是本家人，母亲忙叫‘请坐’，倒茶、送烟。

“秦爹爹在家么？”来人问我父亲在不在家。

“出去啦。有事吗？”母亲问。　

“有一点小事情。”来人说，“你爹爹手里还差我一点钱。”这是指我祖父欠了他的钱。　

母亲心中有点奇怪：干爷在世，从不欠人家的钱，欠了钱也会有交待的。怎么没听到过这件事呢。就对他说了这个想法。

来人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说：“有欠条呢。”他欺母亲不识字。

母亲心中一动，难道他来诈我？现在死无对证，怎么好呢？又一想，干爷不是那号人，这个家伙想敲诈老子，好吧！

“那看看欠条！”母亲不动声色。　

这个人不假思索，就把‘欠条’递过来。母亲接过‘欠条’，假装看一下，猛的几下将它扯得粉碎，丢入熊熊炉火中，化为灰烬。还大声骂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欺到老子头上来了，你还欺我家里冒得人帮忙，想要死人的冤枉钱！呸！你瞎了眼！老子过了年，就告到族长那里去！”　

这一突然举动，把这个家伙镇住了，他料不到一个女人家有这么大的胆子，反而吓得半天做不得声。　

母亲见来人并不发作，心里明白了大半，就越说越气，胆子更壮：“我干爷的事，是怎么了后结的，你看到了。我不是好欺侮的！我要找乡长来帮我算帐呢！”　

来人一听，提起旧事，又怕惹出麻烦来，见风驶舵：“那个事呢，是太过分了。你还是宽厚点，算了。”

“‘算了’、‘算了！我‘算了’别人不‘算了’，总找我的岔子！-----”母亲以守为攻。

就这么一斗，这个家伙也再不说要钱的事，没头没脑的走了。母亲连一声　‘好点走’都不说，还趁机吼了几句：“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大年初一，一家人都齐在一桌吃饭，母亲笑着说了这件事，十分开心得意的样子。她告诫子女：“你们长大后，为人做事要老诚，也不怕要恶。‘根深不怕风摇动，身正何愁月影斜’。”　她把《增广贤文》的句子用来教育我们。这事过去几十年了，还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秦三爹的叙述，大家听得眉开眼笑，好像自己也出了一口冤枉气一样，何等的痛快啦!　

秦三爹的故事本已讲完，但他忽然加了一句：“我还说一个族长的笑话给大家听。”大家也感兴趣，就听他说下去------

秦姓的族长其实也没多少文化，只是由于家产雄厚，辈份高，年龄大，家人众多，就被推为族长。他仗势欺人，穷苦的族人多有不满。

有一次，他又强占别人山林，被人家控告了。双方对证时，法官对状纸、证词反复询问。

法官问；“你提供的证据可靠吗?”

族长答：“可靠。”

“证人的证词可靠吗?”

“可靠。”

“证人的证词是证人写的呢，还是别人写的?”

“别人写的。”

“没造假?”

“没造假。”

“真是别人写的吗?”

“真是别人写的。”

“这个证词就是伪造的罗?”

“是伪造的。”

“真是伪造的?”

“真是伪造的。”

“你签字画押吧。”

这个族长本来就搞不懂‘伪’就是‘假’，而法官又把‘真’、‘假’、‘伪’三个字变来变去的问他，使他没法子多想，就在记录上签字，画了手印。

这样，这个族长的把柄被抓住了。法官当场宣布：被告证据是假的，官司输了。

秦三爹补充的这个故事，又让大家笑个不停。都骂这个族长是个土霸王，也是个土包子，不中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