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小城叫桃花坪,每到春天,照理应该有许多的桃树和桃花,可十几年来,我除了看到如梭的车辆和林立的高楼一天天增多外,难得看见几树桃花。朋友倒是个有心人,每年春浓时总邀我去县城桃花新村看桃花,尽管只有马路边的几树桃花,且开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我还是着实感觉到了桃花,感觉到了几分浓浓的春意,每次俯身桃树底下,仰望那些鲜如粉红、洁白的脸蛋儿,心中似有汩汩流淌的灿烂词章,然而,每次激动过后,都很难收集那些稍纵即逝的词句,那些可以形成文章的字符。
一到清明,我就想起遥远的家乡,那些桃树花儿该是开得正旺的时候了,这些极普通的桃子虽然比不上水密桃珍贵,可村里的大人小孩们都视其为宝贝,一到出产的时节,每家每户可以分到几斤桃子,那感觉真是美美的。
儿时的记忆中,村里的桃树园便是我们孩子们的天堂了。一到春天,我们就习惯于在桃树下扯猪草,捉迷藏,成熟的季节,我们几个就偷摘起青桃子来。一次被看果园的孙大叔抓着,我们几个受了几番皮肉之苦后,还是不肯改悔,后来的日子孙大叔索性吃住在园子里,那又怎样呢,树上的桃子还是隔三叉五地不翼而飞了,每次孙大叔一见我们就追,毕竟大叔年纪大了,几个光屁股的毛伢子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像风一样消失了,桃树林中只留下一串串嘻嘻哈哈的笑声。一到家里,我把藏在衣兜里的青桃分给妹妹吃,那种清脆酸甜的感觉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初三毕业那年,正是桃花开了的季节,我有幸认识了临村一位叫桃的姑娘,初次和她说话时,姑娘脸上的红云像朵朵盛开的桃花,我的心里也似乎有十几只兔子上下蹦跳,不敢多看他一眼。后来知道她家里较穷,小学毕业就没读书了,在家排行老大,下面一个弟弟和妹妹大多由她照顾。
一次,我借故去同学家拿书,悄悄藏在她家窗边看到她正在做家务,见她做起事来轻快利索,房间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那时起,我对她就有一种无缘无故的好感,每天只想在我的视线里出现她那桃红般烂漫般的身影。
半个月后,她被亲戚介绍到外地去打工,临走的前一天,她在村口的石头山下见了我一面,并送给我一双自做的五彩鞋垫。那时,我们什么也没说,也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顺手送给她两朵粉红的桃花。再后来,我随父亲在小沙江读了高中,找到了一份工作,好几年过去了,我都一直珍藏着那双鞋垫,珍藏着那份说不明白的特殊感觉。
几十年过去了,每次回家,我都没能碰上从前的那位姑娘,有说她嫁到外面的一位大老板了,有说她在外面找到了一份工作,成了家。后来的日子里,每回一次家,我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惊喜和遗憾,在若有所思而又若有所失中徘徊,我原本知道那些朦胧的东西早已不属于我,早已没有太多的意义,但从内心还是想了解关于她的一些情况,因为有一种记忆尽管岁月流逝但依然清晰如初,那就是一份曾经拥有过的自然与纯真!
如今,村里的那片桃树林早已不复存在了,当年的孙大叔也早已做了古人,那里留给我们的只有当年串串生动有趣的童年往事。
今年清明,我没有回老家扫墓,是我主动邀朋友看桃花。一站在桃树底下,就有种低头拜桃花的异样感觉。几个小时的细雨沾湿了我们的身上和脸上,朋友不停地摆弄着相机,我面对鲜嫩的花瓣和花瓣上残留的春雨印痕若有所思。我深深感到,这些足以体现春天的精灵虽然魅力无限,但大自然给予她们的生命却是那样地短暂。临走时,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只千纸鹤,在上面深沉地写上“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几个字,并用线儿吊在桃树枝丫上。远远望去,风中的千纸鹤和娇艳的桃花一同在春风中飘舞,显得那样地悲凉,我想,何必去打扰她们呢,或许她们正在诉说着的是一种世人难以感悟的别样情怀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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