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机勃勃的春天里,盛开着许许多多的花。有傲雪的梅、送寒的迎春、艳红的桃花和淡雅的梨花。我喜欢各种花,更喜欢似雪如云的梨花。
(一) 想象梨花
在家乡的小城,没见过梨花。
我很小时的一个雪霁的清晨,我呆立在雪地里雪满枝头银装素裹的玉树旁,看那枝条上晶莹的雪花在阳光下闪闪烁烁,风过林梢时,枝条随风轻轻的摇,雪花疏疏落落或纷纷扬扬地在阳光下翩翩起舞,飘飘悠悠的坠在地上成了过往。正入神,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抬头见一个高我很多背的洗得发白的军用书包的女孩站在树对面,正高仰着头对着树嘴还大张着。我非常喜欢那似懂非懂的句子,赶紧跑过去问她为什么对着雪花说梨花。她告诉我满身是雪的树特别象开满花的梨树,古人才有了这样的比喻。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她耐心说了我好几遍,我才囫囵吞下这话。
喜欢那满树的银,喜欢那份清新素雅、洁白无暇。爱屋及屋也喜欢上了无缘谋面梨花,于是,再看到雪花就想象起梨花来。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这么思念十年有余。对梨花的兴趣,也激发了我对花莫名的喜爱。在那寂寞漫长的十余年里,我从书本里认识了许多的花:桃花红,杏化粉、苹果花、李子花、樱桃花、石榴花、菊花、梅花、月季花、牡丹、杜鹃、荷花、桂花、槐花等各种各样的花。在家乡能看到的却少之又少,高考报志愿我能选择时,义无返顾地离开寒冷的边陲投身到祖国温暖的腹地去。
我如愿去了在历史上曾经大名鼎鼎当年却异常萧条的始皇帝的都城——咸阳。
我并不知我想象了许久的梨花在那不大的城的街边默默开落了许多次,是在等我的到来。
(二) 初识梨花
刚到时,不识街边那不高大也不魁伟的树。因为一切于初离家门的我都陌生,我需要熟悉的太多,所以一学期下来都无暇顾及它们。
寒假返校,正好是阳春三月初。暖阳照耀着三秦大地,春风扑面,街边那些树已开满了洁白小小的花,象片片飘累的云停在树上小憩,更象瑞雪压弯枝条,我始明了。
单看一朵梨花,小小白白的,没精致的瓣,也无别致的造型,更少馥郁的芳香,实在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可着落雨滴、露珠的,如泪流过,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情。它们长满在枝枝桠桠都挺拔向上的树上,一旦团结起来了就象享誉全球的荷兰郁金香一样的超凡脱俗。虽没梅花那疏郎的风姿,也无雪花那稠密的韵致,但无论正开的、刚裂嘴的、打着朵的都力争向上竭尽全力地挺着拔着,再不单单只是一树花,是一树热切的希望、勃勃的生机和无穷的力量。
那份团结的力量超乎寻常地吸引住我。每到结蕾绽放时,我都尽量踟躇在街头,痴痴守侯着那树树的梨花白。
(三) 再识梨花
再见梨花白是在美丽迷人的青岛。
青岛是个有着特殊历史的岛屿,有太多的美景和历史文化纪念地。东瀛只是这里一个数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却因生满郁郁葱葱的梨树和雪白的梨花而声明雀起,孔圣人故里人们赋予它一个异常浪漫的名字——东瀛梨雪。
每到阳春三月,春风骀荡时,东瀛的漫山遍野、坎上坎下、沟里沟外都盛开着雪白的梨花。刚开的梨花白得无遮无拦、白得透彻明了、白得无边无际、白得眩目、白得耀眼、白得霸道、白得不尽清理、那白一发白而不可收拾,使这里瞬间变成白色的海洋·
你若徜徉在这花海中仿佛漫步云端,地心的引力小了一般你的腿轻快了人也轻松了。而这花却少了云的远在天边来无影去无踪,它就长在你的眼前身后,你伸手能触摸到它那柔柔的瓣和细细的蕊,凑近鼻子能嗅到淡淡的香。这里的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完全是一幅原生态,少有雕琢的痕迹,看着那不设防,观者自然而然卸下人前的伪装,心解放了自由了。在这里,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欣赏,矮的低头俯视、高的也抬头仰视、前方的正眼平视,身后的回眸侧视。这里的树多数是年轻的生机旺,也有年老的,有些树身死了,只剩树根还顽强的活着,从树根有冒出许多树枝来,细细的枝上也竭力开出片片的洁白;有的树身都倒下了,仍不息的抽着枝发着芽开着花。无论高大粗壮也好矮小瘦弱也罢,都在这绚丽的季节绽放出最灿烂的洁白。
那雪白的花海,象足了大雪过后白茫茫的原野,却不似枝上的雪花蜻蜓点水般点在枝头,若即若离不敢经风。这梨花把跟生在树上,任魅力四射的风怎么使尽浑身解数欺骗它诱惑它拉扯,它都竭尽全力驻足那里,任那风撕坏它的身子,掠去它的瓣或蕊,它仍然把根留住。那里是它孕育新生命的地方,是它生命的延续,它怎么肯轻易去。
驻足在这花海,沐浴着春风,享受着温暖的阳光,风过处,有时还有片片的花瓣随风散落。满眼是花,满心的洁白,满灵魂的干净。鸢飞戾天者望之息心,经纶事故者窥之忘返。
常猜想这里是否象新疆的很多野果子沟一样,本是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秋天一只可爱的小鸟叼来一粒或粪便里裹着一粒梨树的种子,落在这适合梨树生长的沃土里。春温时,在丰而细密雨的滋润下,它慢慢生枝散叶再慢慢开出花结出果了。这荒凉地,无人光顾故无人发现采摘果子。秋后,熟透的果实落在地上,和秋风吹落的黄叶一起腐烂,发酵成肥料,果实里的种子又在这丰饶肥美的土地上生生不息。这许许多多的树,是否是这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地繁衍生息才蓬勃起来的。
看着这景这树这花,除了震惊于它的美丽,更震惊于自然界生命的旺盛,震惊于这无法形容的生命的力量。正因了这,自然界每种生命都非常可贵。
(四) 野梨树
几年前的一个暮春时节,难得一个下午,孩子上学我却休息,心轻松得象燕子一样能飞。掐指一算本地的公园只有城边的宏伟公园没光顾过,决定不辜负这大好的时光到那里去逛逛。
花一块钱买门票进了门,人非常少,仔细转了一圈,才发现地方很小,没有独特的景色,昔日的亮丽色彩都蒙了岁月的痕迹而一片班驳。里面只有几对成双入对的年轻人或躲在假山后促膝谈心或隐蔽在树丛里搂搂抱抱,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的只有我,难怪工作人员那么奇怪的看着我走进门。
正失望已极时,眼前出现一棵白花点点在枝头的巨大的梨树。心狂跳,这是我在这个城市看到的第一棵梨树,那洁白的花就是我梦里梦外思之念之十年有余的梨花。树很粗壮高大,我一抱没搂过来,估计周长有两米还多。树冠长成直径有七八米的巨大伞盖,枝条繁茂,疏密分布不匀称,长短无规律,疏于照顾。枝上疏落地点缀着雪白的花,给这历尽苍桑的树添了生气。树荫下有两破石凳子,我靠着树干坐在凳子上,沐浴着暖暖的风,想着有关梨花的种种过往。直到暖阳西下,染红天边的云霞,透过树冠照下来时,那遒劲的枝桠和洁白的花在如血夕阳映衬下,幻化成一幅猩红底色上沧桑壮美的风景画,稳稳地挂在那里,仿佛挂了几千几万年,还象能永远挂下去。
心里一直牵挂着老梨树,每年春来时,都不知不觉想那梨花白。前年偶尔和居住在那附近的朋友聊起那棵树,朋友很自豪地说:那是东北王张作霖亲手栽下的。现在正值弘扬民族文化,那个公园因它而身价倍增,改名叫古梨园。政府投资把公园也修缮了,公园也不闭关自守闲置资源了,改成开放式的。现在的游人多了,有遛弯的老人、晒太阳的小孩、聚帮唱京剧的票友、还有唱流行歌曲的、下棋的等等,里面非常的热闹。
去年一次去那附近监考,顶着七月如火的骄阳,趁午休,跑得大汗淋漓去看那树。园子里红是红、绿是绿白是白,各色分明,一派繁华。见树冠的伞盖已经精心修理成对称的,悬臂太长的粗枝都用丫形柱支起,减少劈裂的危险。不知为什么,粗壮的枝上多栓着红布带。枝更繁叶更茂了,透不过一丝正烈的阳光。仔细寻找,在枝桠的间隙才见许多小小青青的梨子藏在心形的叶子间。只可惜,树下已经围了大大一圈洁白的木栅栏,游人们只见绿树成荫却享受不到树下的阴凉了。树下还铺了平整的草坪,全是精心照顾的痕迹,当年那自由的状态再无处寻觅。
围栏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石头雕的打开的书,是树的身份证:一九二零年三月,时任东三省巡阅使的张作霖到中东铁路护路军巡阅。当时护路军司令部驻扎在这园子附近。在此前,张曾找人测“梨”字,测字人讲“梨”下为木系扎根土下,破土而出之意,上边为利是大吉大,无卦不利之意。“梨”逢“霖”更为百祥。措:能在北方择地植一棵大梨树,必能上应天时。今朝立足在东三省,它日在全国破土而出。因哈尔滨为全国最北方重镇名城,故张作霖命人经仔细搜寻在天恒山找到这一株生长于一八八六年的野梨树,起运来此,由他亲手栽植在现在位置。是我省境内有记载的最大最老的野梨树。于一九九四年被平定为我市第五十一好古树名木。
测字的所言与事实差之千里。这棵大梨树也没能保佑张作霖到在全国破土而出,日本鬼子就来了。想笼络张作霖在东北自立为王听他们的指挥,张虽然土匪出身没什么文化野心又极大,但终没卖国求荣当汉奸。据记载他对前去商榷的鬼子头态度极其不恭,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却被鬼子炸死在归途。成就了他乱世枭雄到乱世英雄的伟大壮举,为他波澜壮阔的戎马一生化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英雄去了,他的事迹和影响已经烙在匆匆而过的时间上。他栽的树虽历经沧桑仍在,观者在看花赏叶闻梨香时,能缅怀那植树的人。
如果只因为它是一棵老树,就能得到这样的照顾,如果所有的树都能得到精心呵护,小草自由的长,野花肆意开——好。
如果能拆了围栏——更好。
(五) 尾声
去年回咸阳,没有街边的梨树等我欢迎我了,很落寞。
前两年在电影《恋之风景》里,见了东瀛犁雪。从咸阳归,梨花的消逝令我寝食难安。赶紧去网上找寻东瀛那弥漫的梨雪,却也如咸阳的梨树一样音信全无,不知它还好吗? 落寞更甚·
看来我们经历那么多的惨痛教训,仍然没学会尊重自然规律,敬畏生命、珍惜生命、爱护生命,仍不会和自然界的所有生命和平共处,建立一个和谐的自然状态。
只要懂得并切实去做,我们的春天才能桃更红柳更绿,梨花越发白。
写此文前,专程去古梨园探望野梨树,仍魁伟健壮,雄姿英法,甚喜·再过些日,又能见如雪似云的梨花白· 心里始有些安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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