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时节。阳光普照，老天没有为亡去的人流下几许清泪。或者他也赞赏“死去长矣也”！还有什么值得悲伤呢？死去的人总是已经长眠，而在生的人也难免算计怎样活得精彩。

正月初八，我眼见着奶奶离去的整个过程。真的是撒手人寰，不复欢喜。在生命的最后一该，她一直念叨着在外打工两年没有回家的堂弟，那是我奶奶——一个从旧社会走出来的妇女意念里唯一看重的血脉（爸爸是三岁时从街上抱养到奶奶家的）。

奶奶终于还是没有看到堂弟而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死了，在冬的夜里孤独而凄清地躺在堂屋的木板上。堂屋里树着一枝竹枝，老人讲那是遮阴的。她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从此与我们阴阳相隔。灵魂是自由的吗？我一直认为如果人死后灵魂还在，那一定可以看到人世间的欢喜，而我们，是再也看不到她的欢喜了。

火化前一天，火化场的工人来奶奶家将她装进了一个订好的木箱。我回乡下，箱子已经订好。我看箱子是立式的，问：“怎装得进去？”亲友答是将人叠起来放进去的。我突然感到周身的痛疼。怎么可以将人那样折叠？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死了的人一样活在人的心中，怎么可以当着活人的面那样被作践？善良的心为什么总是被作弄？

那一天，奶奶火化。那是在一个庙宇。有一座焚身塔。和尚念经，做转咒佛事，煞有介事。但是我在他们眼里看不到一丝佛心和诚挚，懒懒地敲着木鱼还有其它家什，十足地走过场。回家，我说为奶奶做了佛事。老公问我主持是不是一个胖和尚，不大的岁数，三四十岁的样子。我点头。他说，那是他一个初中同学，怎么一不小心就混成了一个主持，是趋利而为吧。那座庙宇因为有火化通行证，再加上为亡者作佛事，收入不可细算。联想起政府一个主管宗教科的朋友所讲，县里很多小庙宇缺主持，抽调这座庙里的和尚去当主持，庙里的和尚都不去，禁不住哑然失笑。和尚尚且如此，你还希望世人有几许佛心，会做几多善事吗？

奶奶火化的时候，工人即将将她推入焚身塔。问我们：“还要看一眼吗？”我们点头。工人打开箱盖。奶奶面色如在生时候，闭目安祥矮矮地坐在箱子里，真是瘦骨嶙峋。死者的安祥让生者感到些许安慰。我们点头，箱子被推入铁门。工人点燃木柴，烧上汽油，一会儿就已熊熊烈火，一切灰飞烟灭，留下惆怅和伤痛只在活人的心中。

在初春的烈日下来到墓地。蹲在墓碑下焚香烧纸钱。突然觉得那样亲切，我知道隔着这道青石的门，奶奶就长眠在里面。小时候，她对我们的爱的每一个细节浮上心头。有的不再是念悼的伤痛，而是回忆的温暖。奶奶，你安心地去吧，我和亲人们会好好地活着。

我会梦见你，在天上依旧微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