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川流不息的人群。隔着木屋子简陋的窗有个孩子与我坐在一起。这个春天的早晨有一缕阳光穿过树影温柔地照在他身上。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轻轻扇动着的柔柔的睫毛,因玩耍而弄得脏兮兮肉团团的小手。他吃得不很认真,时不时调皮的翻动着手边那本旧旧的童话书。我久久地看着他,忽然有一种错觉,恍然中觉得与我面对的不正是那个曾经年少的自己吗?这瞬间的错觉熟悉而遥远。也是某年前的这样一个清晨,在这样一个川流不息的市集,这样的一个年纪,我不也正是这样悠闲地坐在这里么?可这一切都已经远去了吗?也许它还停泊在哪个光阴的角落里等我回去寻觅?
那么,我的童年在哪里呢?知了在枝头鸣叫,昨日的小伙伴就朝我走来了。去捉知了吧?他晃动着被阳光晒得通红的脸对我说。青青竹园旁的梧桐树,灌满了水的稻田,秧苗在风中午睡,透过闪着亮光的水沟,有一条石板路炙烤在太阳下,有一群赤脚的泥鳅在上面上窜下跳。湛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蝈蝈躲在竹子深处言不由衷的歌唱。光线照在晃悠悠竿子上精心用铁丝扎起来的塑料袋子反射着一点耀眼的白光。偶尔有人从远处走过,大家马上闭声,屏息,缩成一团。狡猾的样子,才不愿意让人揪着耳朵拉回去睡觉哩。入夜,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那一豆,一豆透着淡绿色的亮光。手拿着玻璃瓶子是谁家的孩子,三三两两聚着小脑袋在数谁摘的星星多呢。放在帐子里一闪,一闪,床就成了一个璀璨的星辰。
我的童年在哪里呢?鱼甩着尾巴向我游来。编一顶竹叶的帽子,头顶着整个夏天的清凉。还是在这小小的竹园子折一根细细的碧玉杆子。除去那纤纤的枝条,生一小堆火,把竹子放在火上,小眼睛瞄来瞄去烤成一溜直直的鱼杆。从房前屋后找几枝鸡,鸭的羽毛修剪成洁白的浮子。如果母亲少了缝衣针那就是我银闪闪的鱼钩了。小河旁也有一棵梧桐,远比竹林里的大。坐在树下,看清清的河面倒影着晚下的夕阳,如一个梦幻的国度。轻轻,浮子动了一下,一停,又一下,那是鱼儿在试探。紧接着两三颗浮子一起向下沉,在水面荡漾开微弱的水晕。不要着急,鱼儿可狡猾的紧呢!等要到那些在水下的浮子慢悠悠往上的浮的时候,才是该动手的了。把手腕猛地一抖,便会感觉有一股活泼的力量慌乱地在水下挣扎,鱼线在水中急急地游走,细细的梢头就快被拉成一钩弦月了。紧接着一道白光掠出水面。嚯!真是一个大家伙。划多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就落在了我的脚下。依着粗大的树桩我看见它不停喘着粗气,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说:真不服气,竟败在一个小不点手下。把它牢牢捧在手上自然不会忘记向小伙伴炫耀:看呐,是一条大家伙哦。却猛不防把小屁股顶在了树干上,于是乎,一个刚还在得意忘形的家伙,变以一个“倒栽葱”的完美姿势跳到了水里。小伙伴们搂着肚子笑成一团。稍即,河里就传来了拍打水仗的笑声。鱼自然是没了,那鱼竿也随着水流漂远了……
那么,我的童年在哪里呢?妈妈给我穿上了崭新的衣裳。奶奶塞给我几枝铅笔,姑姑拿来了“状元糕”。上学了!爸爸抚摩着我的头说了一句好好学习。我就坐在了宽敞的教室里。从一个简单的字母象稻天里扭动腰肢的泥鳅,到一片树叶象一个震翅欲飞的蝴蝶,我继续享受着自然。一群鸽子从头顶飞过,“汪汪”悠扬的鸽笛,老师嘴巴里朗朗动人的故事,小伙伴们需要坐在一起做功课了。
山上有野果子,背着书包先去哦。从坟上战战兢兢的爬行到溪流旁捡拾一块块斑斓的石头,
种一株野的杜鹃花吧,等她开满了灿烂的花,长到梧桐树那么高的时候我们就长大了,可以有许多想要的玩具,可以不怕妈妈的责骂,老师的批评,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这里了。
直到奶奶死去了,我开始真的流泪我才知道我真的长大了。可玩具离我远了,妈妈不再责骂我,老师也不再批评我的时候我要离开校园走上社会了。惟有杜鹃还是一样在门前绽放,但我知道她永远也长不到梧桐树那么高了。
我长大了,我知道一切都改变了。可我的童年呢?我的童年真的就这样毫不眷恋地走了吗?可这样的一个春的清晨它分明还是这样鲜明地在我眼前漂过。
我的童年是走了,它只有在回忆或者做梦的时候才会悠悠燃然向我漂来……
本文已被编辑[恋尘叶子]于2006-4-5 12:50:44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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