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读过许多赞誉荷花的诗句,唯独这句“留取残荷听雨声”长久地敲打我的心灵。
初识荷是从餐桌上的藕开始的。父亲好厨艺,一样简单的东西在他的手上能变出许多的花样来。同是藕片就有葱花脆藕,酸辣藕片,雪花甜藕,枣泥糯米藕糕等,更别提散发出桂花香味晶莹剔透的藕粉羹,甜腻绵软而又清凉可口的银耳莲子汤了。稍大一点,随父亲去河边古镇赶集,见路边低洼处水田里亭立着大片如锅盖般翠绿色叶子,才知道这就是荷叶。虽然早已喝过荷汁粳米粥,吃过荷包粉蒸肉。
认识荷花却是在杭州的西湖,随处一方水池,便能见到粉的、红的、白的各色盛开的睡莲,后来才知睡莲只是一种观赏性植物,既不结实,也不长藕,与真正意义上的荷花仍有区别。
有朋友来自莲城,曾向我描述过夏季傍晚荷花在晚风吹拂下盛开时的情景。只见她微仰着脸,闭着眼睛,轻抽着鼻子,仿佛又回到家乡,站在铺天盖地荷叶的中间,周围弥漫着荷花的清香。让人感觉到那似乎是一种仙境。
真正见到荷花却是在绝对意想不到的情景下。我带孩子上街买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个背篓,里面装有半背篓墨绿油亮的大田螺,我知道用这种带壳的大螺做出来的螺丝汤非常的鲜美,平常又很少见,便挑了不少,等我称斤两时才发现背篓的主人是兄妹俩,哥哥也就十来岁的样子,脸上都还挂着泥点呢。我随口问这螺丝哪来的,哥哥急急地说:大清早,在荷塘里用网兜从荷埂上钩来的,干净着呢!我对他笑笑,付了钱带着孩子准备走,孩子却站着不动,指着背篓说:“花”。只见那位小姑娘快速把别在背篓后的一支荷花攥在手里,生怕被人抢走似的。这是一支半开的白荷,很大的一朵。我被它圣洁的美所打动,忍不住惊叹:“多美啊。”孩子仍指着小姑娘手中的荷花拖着哭腔说:“妈妈,花。”小姑娘下意识地把手向后缩。我求救似的望着哥哥:“可不可以?”哥哥低头沉默一会,然后豪爽地对妹妹说:“你给他吧,待会儿我再给你折一支。”我替孩子连声说着谢谢,孩子却已欢天喜地举着荷花拖我走。一路上竟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皆问哪来的。到家后,我找来一个长颈花瓶盛满水,让孩子将花插在瓶里,低着头嗅了好一阵,却没有闻到朋友说的清香味。也许朋友是因为恋家所以恋花吧。
谁知荷花不经养,没多久,花瓣便一片一片开始散落,露出一蔟金黄色的花蕊来。我叹息着收拾残局。不经意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沁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是葱花脆藕的香味?是藕粉羹的香味?是荷汁粳米粥的香味?还是荷包粉蒸肉的香味?不,都不是,应是剔除了一切俗物的清纯的香。怪不得朋友每每说起会陶醉于其中久久不能忘怀。
记得宋人的一篇《爱莲说》写尽了荷花的美。那些优美的词句间蕴涵的高尚情操曾给我人生观以深刻的影响,做人就应该象一位伟人说的: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可就是这高尚与低级趣味之间的界线问题让我在人生的旅途中一次次头脑发晕。
古人云:君子远庖厨。但对于平民老百姓来说,提蓝采买,挑肥拣瘦是每天必做的功课。如遇上缺斤少两,坑蒙拐骗之徒,争执乃至对骂也时有发生。可每次只要有人围观,我总是惊恐万状仓皇逃奔,倒象是自己做了贼似的心虚。我知道无论是非,只要争执一起,双方的面貌都会变得很狰狞,况且人民内部矛盾中难有义正词严这一说的,但心中的气愤郁闷却难以平息,时间一长,丈夫便打趣:你的浩然之气只怕是养不出来了。噎得我直翻白眼。古人又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做人要安贫乐道。于是我俯首甘为孺子牛,一心埋头拉车,直到同学朋友一个个器宇轩昂开着大奔从身边绝尘而去,我在尘土飞扬的余风里抬起头来,发现这个世界已是多么地繁华,只可惜,华在别人,气在我。一股日积月累,怨愤憋屈,难以消化的酸腐之气。
偶尔看电视,发现中央十台一档食客节目。因受父亲影响,一见美食免不了口腹之欲,故连看几期。看早稻田大学毕业的硕士饕餮于美食间的心情;看杭州某大学教授发明一种饮品上了香港某酒楼餐牌时的得意;看成都一诗人如何成功转型进军饮食界;看北京一节目主持人吃着为了拍出镜头好看而没有煮熟的食物,面不改色连声说好吃极了。想着时间如果倒退十几年,这些人算是社会精英吧,他们应该是坐而论道,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现在却流连于酒楼茶庄,摆弄着锅碗瓢盆,辗转于青菜萝卜之间,做足了一副名士的派头。我的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
有人说:这是一个众神狂欢的时代,再不会有精神领袖,再不会有行为导师。每个人将实际利益的考虑作为个人行为的首选;每个人追求他认定的幸福的权力,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享受得到的所谓幸福的权力。中国人从未象今天这样从切肤之痛中感受理解物质存在怎样决定我们的精神存在。难怪教育部发言人在回复两会代表反映的“上学贵”的问题时会说:“人们对学费问题应当转变观念。”“北大、清华这些优质教育资源是有限的,自然比较贵,不是所有人都消费得起的。”
十几年前读书时学的哲学是清一色的马列主义唯物辨证法,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及意识形态。不知现在大学里的哲学学些什么内容。感动中国的十大人物里凭空冒出一个带着异姓妹妹上学的洪战辉来,犹如多年前我带孩子上菜市场买菜遭遇白荷花一样地突兀、惊喜。
只是别象那朵白荷花一样很快就谢了才好!
本文已被编辑[恋尘叶子]于2006-4-5 12:30:39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妹丫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