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已尽,又见春光,乍暖还寒。有朋自远方来,陪他们去贺兰山游览。
还不到旅游的时候,尤其是贺兰山深处,松柏遮天蔽日,炎热的夏天是避暑的好去处,初春的季节阴湿而清冷,空旷而安静。天气灰蒙蒙的,弥漫着纷飞的雨丝,天朦胧,山朦胧。寒意阵阵袭来,空气中有淡淡的甜丝丝的薄荷味儿,很舒适。细雨落地无声,却是点点滴滴沁入心头。
终于,丛林间射出一缕阳光,纷飞的雨丝在阳光中跳跃舞蹈,山泉流水淙淙,心头油然升起莫名的感动。
同伴中有位女孩子,不甚熟悉,飘飞的雨丝润湿了她的头发。她显得郁郁寡欢,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沉重,像只受伤的梅花鹿。我问同伴小雯,这女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小雯说,她正在舔感情创伤的伤口呢。
女孩子叫茜,很纯真,就是有一点儿小脾气,小脾气也不乱发,只对她的男友发。她的这点儿小脾气,如同油画里的山涧小溪,不注意溅上了一滴油彩,虽然溪水依然清亮,但总是不很和谐。她的男友桀,很优秀,开始还能忍让,觉得小脾气可以调节情趣,是恋爱中的调味品,能使爱情更稳固、更浪漫。时间长了,桀就有些不耐烦,他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啊,俩人开始拌嘴。茜认为桀不再让着她,就是不再爱她了。随着“战争升级”,他们彼此都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黯然分手。可是,他们终究是恋爱了几年的恋人,他们曾经彼此承诺,要携手走过这一生一世。转眼之间,风流云散,心中那份感情那份美好那份痛楚那份思恋岂能说了就了的?
沿着湿漉漉的山间小道慢慢走下来,路边还有没有融化的积雪,一只小松鼠跳来跳去的,黑黑的小眼珠瞪着我们,它心里可能在想,这伙人是干啥的,这么早就老惊扰我们?路旁的每一棵树,都云雾缭绕,如雪如烟,似梦似幻,积蓄着足够的雨水,随时都会滴下来。潮气将我们紧紧裹住,于无声处啼听着森林深处的呢喃之声。
红墙灰瓦的南寺赫然在目,诵经声隐隐传来,梵音阵阵,从心底最深处清冷冷地穿过。磬声清亮悦耳,顷刻间精神得到升华。这是座藏传佛教寺院,相传四世(记得不太准确)达赖喇嘛由西藏去北京,途经此处,见到这里五座山峰恰似五瓣莲花,中间一块空地,山泉淙淙,百鸟啾鸣,苍松翠柏,古树苍天,不由心生欢喜,便决定留下不走了。于是,就有了这座寺院。四世达赖喇嘛诗歌词赋无所不精,很多作品在民间流传。这座寺院在文革中被毁,据说扒了四世达赖的灵塔,四世达赖肉身不腐,盘腿打坐,面貌庄严慈善,栩栩如生。看寺院的喇嘛含泪将活佛火化,火化后留下许多舍利子,重新安葬。近两年当地政府重新修建了寺院,虽不高大巍峨,倒也幽静空灵。
我们每个人都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双手合十,默默祷告,清亮悠长的磬声在心头回荡,神秘而庄严。出了寺院,身心异常洁净。茜似乎也不那么沉郁了,我走近她说,给你讲个故事,想听吗?她黑亮的眼睛迅速瞄了我一下,点点头。
——一位女子结婚一年后,丈夫另有新欢,提出和她了分手,她万念俱灰,感到生不如死。在一个彩霞满天的早晨,认真梳妆打扮了一番,从桥上跳入水中。
桥下正好有位禅师划船经过,把她救了上来。她醒来后,啼哭着说,师傅,你不该渡我!禅师双手合十念道,我佛普度众生,我既然救了你,就是有缘人。你打扮得这么漂亮,不想厌世人呀。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尘世?女子泪流满面地说,我丈夫不要我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禅师说,你结婚多久了?女子说,一年多了。禅师问,一年以前你在哪里?女子说,在家里啊。禅师又问,那个时候你认识你的丈夫吗?女子摇摇头,不认识。
禅师继续问,那个时候你生活得怎么样?女子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情,那个时候我生活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非常开心。禅师笑了,噢,是这样啊?你看,朝霞还是那般美丽,什么都没有改变。我这只渡船,又把你渡回一年以前,你依然是那个时候的你,你又恢复了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你什么也没有失去啊,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女子豁然开朗,对呀,我什么也没有失去。如果一定要说失去的话,失去的只不过是烦恼和束缚而已。
我看见茜的眼睛亮了。是啊,无论是痛楚也好,思恋也好,忧伤也好,都已经成为过去。我们不能让这些东西长久地留在心底,任其霉变的菌种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迅速蔓延生长。我们应该给自己的心灵开出一扇天窗,让春天的风吹进来,让她沐浴在春天的灿烂阳光下。
朦胧的烟云渐渐褪去,太阳明丽起来,世界变得清晰而明快。路旁的农家小院斜刺里插出一枝杏,枝头上颤巍巍地蓓蕾含苞欲放。又是一年春天。寒来暑往,冬去春回,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春天总是会如期而至。春天来了,莺飞草长,花红柳绿,将会又是一个新的生机勃勃的开始。
我们拥抱春天,就是拥抱新的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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